春节时,一行人相约拜访中学老师。
当年的一群阳光少年,纤尘不染。在二十年后某个熙熙攘攘的春节,开着豪车(某位发达同学的),拎着名酒,掖着好烟,兜里还藏着红包,满身的烟火气,浩浩荡荡的去向那陌生的家,去看望那熟悉的人。一路上交谈甚欢,回忆蔓延。
班主任,数学老师,想起他的时候眼前会浮现出一张薄雾笼罩着的帅气的脸,他喜欢抽烟。个子不高,精神十足,走路带风。声音有些嘶哑。毕业后教授的第一批学生就是我们,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而他,作为乡村少年贫瘠内心里的那一盏指路明灯,自然被铭记在心。
语文老师,精瘦的身材,目光炯炯,满腹经纶。走路慢条斯理,仿佛永远都在思考着重要问题。是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最有才华的人。他借给我古文观止,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就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啃着那些似懂非懂的词句,唯一的信念是要努力读懂,以备回答老师的考问。
英语老师,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羞于承认那个时候对他的迷恋。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他的职业而生的。一头微卷的头发,搭配上络腮胡,很符合当年我对外国人的想象。总是面带笑容的他让人心生温暖。为了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英语学习特别卖力,确实也为我在老师面前加分不少。总是缓缓走过我身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示意我起来回答问题,那样的画面曾温暖着我很长的一段少年时光。
政治老师,所有年轻老师里最沉稳的那位。干净的面容,总是气定神闲的游走在讲台上。目光看似指向远方,转眼也许会落在你身上。他看起来很腼腆,我们课外的交流极少。但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默契---总是被他点名回答别人回答不出的疑难问题,而我,也总是能如他所愿,一气呵成的背诵出书里的标准文字。而他,对我的赞许,也仅限于示意我落座的那个轻轻的点头。
也许是缘分,这四位老师,有着相同的姓氏,相仿的年纪,相似的性格,他们成就了我们那个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班级。
当然,也有关乎另外一些老师的模糊记忆。
喜欢坐在讲台上把腿翘在讲桌上讲解习题的物理老师,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用方言读反应方程式的化学老师,眼睛从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上方俯视着我们;
教授了我们一学期的瘦小的英语女老师,和她那高大的丈夫以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娃娃。每次路过那个写着高庙的路碑时,就想起她说过她的家在浮桥背后的山里;
带领我们跑过学校对面水库大坝的体育老师,脚底与路面砂石的摩擦在冬日清晨的薄雾里呲呲作响,坝上一级级台阶上兴许还残留着我们的汗渍。
老爸向来重视我的学习,他用他的方式帮我铺砖引路。他在周末邀请老师到家里作客,顺道了解我的学习情况。酒过三巡,谈性正浓,不知不觉时间已经逼近周日的傍晚。老师摸出他房间的钥匙,让我先去学校从他房里拿出晚自习要发放的作业本。于是,我仿佛得了皇上的诏令,无比骄傲和自豪的往学校奔去。
有时,单身的老师们会让几个女生帮忙整理他的房间。洗碗,洗衣服,打开水。在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到了老师这里,变得勤劳能干,通常都是迅速且高质量的完成任务,然后喜滋滋的去向老师报告。
车子驶过乡村的公路,在县城里寻找了一番,终于到了,见到了从回忆中走来的老师,以及从未谋面的师娘。
岁月多多少少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黑瘦了一些,头发稀薄了一些,动作不再那么矫健,目光不再那么清澈,似乎也不那么健谈了,更多的是倾听,还有些拘谨, 比起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们的喧嚣热闹,他们显得安静极了。
客套,寒暄,推杯换盏,这些外交活动由善于言辞的同学完成,而我依旧在神游,比起今日的重逢,更加想念早已发黄的旧日。
那个二楼最右边,还是一楼最左边的教室,斜阳照射的讲台,老师把粉笔扔向瞌睡的同学,引起一阵哄堂,随后响起的下课铃声,解散了一屋子的少年。
(开学季,莫名的想念曾经开学的日子,以及又敬又怕的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