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是高冷,只是不想让人靠近,不想被人懂。
走进校园,学妹们投来花痴的惊呼,或炽热的眼神,我感觉到,却带不起任何欢乐,更加来去匆匆,哥哥说我叛逆、孤傲。
我的出生,不幸带走了母亲年轻的生命。十七年来,父亲和哥哥对我百般呵护,每次看到父亲偷偷抱着母亲的相片沉默,我总陷入深深自责中。
或许是我的原因,父亲拒绝了所有亲友再婚的提议。如今,五十来岁的他,就已苍苍白发,心力憔悴,早早退居二线。哥哥争气地接上了他公安的工作,也娶来了温柔贤惠的嫂子,家中终于有个女性可依赖,可我似乎总迷失于虚空中。
家的后院平房,租给了安徽来的一对夫妇,他们非常勤劳。还带了几名工人,每天不停地忙碌,加工各类豆制品,是个小作坊。
放学后的空闲时间,我爱坐在客厅通后院的小门廊檐下,默默看这个破旧的院子人来人往,看他们大声说笑,吃饭喝酒,洒脱自在,仿佛我也是其中一员。
年轻的老板娘甩条很粗的大辫子,他们都叫她小兰子,看她走路的劲头,就知是个能干的女人。而他们,也从来不和我说话,她们的热闹忙碌,淹没了我空气般的存在,可有可无。
近日家里多了件喜事,哥哥晋升为派出所所长,嫂子挺着大肚子,每天笑呵呵地走来走去。我感受到家中欢乐的气氛。我无所表达,依旧面沉如水,依旧于课后,坐在后门,看后院。
就是这个时段,院子突然就多了两张稚嫩的脸,浅声欢笑,低声细语。俭朴的装扮,讲不标准的国语,该是刚请来帮手的小妹,和我年龄不相上下。那么年小,就来这么简陋的场所工作,工资肯定也不高了,为什么她们还那么快乐?不可理喻。那刻起,这个院子,又似多了好些乐趣。我依旧如常,静静地欣赏。
几日后,我就从她们的对话中,知道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叫小红,另一个叫小花。
2,
那个周末,起来看了会儿书后,习惯地来到廊下低着头静坐,偶尔看到小红和小花在院子里不停穿梭。天气很好,小红背对着我,在院子里晾晒白色的纱巾,阳光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乌黑的头发上,闪着一层迷人的光。
小兰子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站在我附近,叫了一句小红,交待她午饭的事,小红应了一声:“好”,随意回头来看,带着浅浅的一笑。这笑,毫无防备地冲进我的眼中,甜甜一双酒窝,纯净的眼眸,那一刻,送来多少娇柔,这人间,还有这么动人的存在。
我一时看得发呆,或许是我的异常,总多少扰乱了这向来平和的气氛。小红的笑尚来不及追上小兰子的背影,就意外地移到我的脸上,我竟然被她从空气中分离出来了,她看到了我直白无遮地注视,彼此目光接触一刹那,红晕瞬间染上她的双颊。她羞涩地回过头去,娇羞中那一刻动人的姿态,再次深深撞击我的神经,搅扰起我心底一股热浪,涌上双颊,滚烫,似乎瞬间解封了我以往所有的无动于衷。她随即转身进了小屋,我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所有的日子从那刻起,似乎多了一层颜色。我感觉自己变得敏感起来,红花绿树,蓝天白云,熙攘的街道,和校园那些快乐的身影,都开始逐一进入我的世界。我开始变得柔和,开始和同桌哥们打招呼,偶尔也交流学习。我期待着下课,期待回家,期待那个眼神再看向我,原来,人有了期待,就会变得丰满,快乐。
那天中午,我依旧如昨。小红似乎又忘记了我的存在,依旧把我当空气,我听到两个女生在那小屋子里唱歌,曾看到小花拿过一本流行音乐的书。
不久,小红出来择菜,我很想和她说话,想想,总得找个理由。
“嗨,你好,你们那本唱歌的书,可以借我看看么。”我很不自然,搔搔头发,看着她。
小红愣了一下,温柔的笑,如花,令我有点眩晕:“好呀!小花正在看,你等下来拿。”
“好,一定。”我逃似的离开,躲房间半响才平复激动的心情,没想到,这并不难,好开心,我多想笑给她看,可我竟做不到。
吃过午饭,女孩们回到小屋,准备午休。我带着一份拘谨,走到小屋门口,小红看到我来,远远把书递给我,还顺带说了句:“记得还我。”我点点头,一步跨进去,快速抽走她手上的书,速度撤离,心,又控制不住地狂跳。
3,
傍晚,附近作坊的安徽人,都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串门,但今天,来的都是些年轻男孩,我以前偶尔也见过,他们和这个作坊老板是老乡。但这段时间,总感觉他们来得很勤了,我看出来了,他们都在变着法子想邀请小红看电影。新建的影院就在村口,小红眼神中有点期待,小兰子见到他们,脸色阴沉,没有她点头,小红不敢乱跑。
晚上九点,我在楼上房间压着台灯看书。听到楼下传来低低说话声,我站起来悄悄在窗帘后看,这古老的巷子青砖石板,晚上少有人走动,很安静。月华如霜,照在后院大门口坐着的两个人身上,小红和老板的三哥,作坊的大师傅。小红也喊他三哥,他看起来很是儒雅绅士,不像干粗活的人,但我常常看他晚上坐这里抽烟。
只听到三哥在问小红:“刚才小兰子叫你去说什么呀?”
小红低下头,抱着膝盖喃喃道:“小兰姐对我说,女孩出门在外,必须要懂得自尊自爱自重,才能保护好自己,我妈妈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很深刻。”
三哥嗯了一声:“你该知道,她答应了你爸妈会照顾好你,就一定会护着你,她是正直善良的人。”
小红抬起头看着月亮笑,“我知道啊。”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不要想去和那些男孩看电影啊,我们家乡那边很穷,娶个老婆要很多彩礼,因此大多数男的都想娶外地媳妇,但是,远嫁他乡,大多数都会很艰难的,特别是这几家,我都比较了解,看你人那么单纯天真,真怕你吃亏。”
“谢谢三哥,我懂了,我以为就是朋友而已,那么复杂,那我不理他们了。”
“对的,你一个女孩家家,跟那些男孩混一起,不好看的。”
“嗯,谢谢三哥提醒。”一时无话,我正准备坐下,又听到三哥的声音:“今天房东那小子来和你说话了?”
“是啊,没啥,他就来借本书。”小红轻松说来。
看三哥弹弹手中烟灰,接着道:“真是难得,我来这三年了,还没和他说过话,我问你,要是有广东小子来喜欢你,你会动心么?”
“三哥,开啥玩笑啊,我现在真没这样的想法,我也不懂那些什么喜欢呀爱呀,家里弟妹还要读书,我愁得没心思想这些事。”
三哥听得“呵呵”直乐,我看到他抬头看了我这窗户一眼,我心如潮涌,再无心思看书,一夜煎熬。
天亮上学之前,趁小红她们在作坊内忙碌,我偷偷把书放在她床头。把深深惆怅,强行压回心间,心绪的起伏,终究还是改变了我,装无意,似乎却唤醒更多有意。
4,
我依旧于闲暇时,在廊前坐坐。小红的笑越来越少,来往于小院的热情依旧,她似乎也开始用冷漠做盾牌,防御于各种殷勤进攻。
那天,来了位不速之客,见到小红,就用方言大喊大叫,原来和小红来自同一个地方。不得不承认,他很帅气阳光,养了齐肩的长发,风流倜傥。他们都叫他“黎明”,因为他歌唱得好,因此也迷倒了这里所有的安徽女孩,每次来,都看到老板娘隆重招待,渊源蛮深。
这几年,我见过他来往很多次了,每次来,他都带来不同的女孩。这一次,有点特别,在他带着新女朋友离开没几天后,他又单独返来,每天跟在小红后面进进出出,说不尽的笑话逗乐,逗得两个女孩笑个没完,自从他来的那段时间,我很厌恶去门廊坐,我只在楼上,远远地看着院中的热闹。
那天,哥哥下班回家来,和父亲在客厅闲话。听到哥哥说:“近日进行更紧的严打活动,凡是没有暂住证,着装异常,纹身的男人,都要调查,任务紧,搞得特别忙。”
我轻轻来到客厅,问哥哥:“那蓄长发的男人呢?”哥哥惊讶地看着我,因我很少和他有正面交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常。他想想后认真地说:“看情况,碰到这种,肯定要问清楚来,因为要面临市级检查,疏而不漏,没社会问题的,也会要求剪掉。”
我指了指后院:“你看那个呢?”
哥哥静静看了看后院的热闹,再看看我,嘴角流露一丝不经意的笑,我有点不自在,他说:“这是他们的客人,先沟通下看。”
傍晚,哥哥找到回来的小兰子,做了些交流,没多久,就得到回复,要他剪头发是不可能的事。第二天中午,哥哥带了两位穿制服的同事,拿了把剪刀,在村路口堵住了“黎明”。“黎明”也是机灵,见这阵势,瞬间明白,撒腿就跑,哥哥三人一阵猛追,最终把他按在地上,强行把他头发剪得七零八落,我随着围观群众,远远看到他那个样子,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黎明”哭笑不得。
最终,他只能接受修个平头,倒是更加帅气端正,可他一脸沮丧。小红小花见他那样,笑得前仰后合。第二天,不知为何,他进进出出不再和小红说话,也不再有笑脸。这变化太快,引发我好些好奇。
我又再度于闲暇,去廊下稍坐,看风光无限。
三哥依旧在夜色中,于门前抽烟。小红终于再次出现。
听他们闲聊了一些琐事后,终听到三哥问:“你那个老乡,怎么来了不和你打闹说笑了,好像也不和你讲话了?”
小红忍俊不禁:“三哥,你不知道,这家伙那天被剪了头发后,来和我说,要和我做朋友,我说已经是朋友了呀,他又说,要做更亲密的朋友,我当听不懂,他就总纠缠,后来我就直白地告诉他,我可玩不起你那感情游戏,也受不起那个伤,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不再和我说话了,真正得罪了呢。”
“嗯,看不出,你还是挺明白的嘛,这么机灵,谁娶了你,真是有福哦!”
“那可难说,”听着小红调皮的笑声,我不禁莞尔释然。
看那月色依旧朦胧,青春,它已如花娇艳,静静绽放,她,入了我的梦中。
5,
半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溜走,暑假的日子闲散而燥热。
后院,光滑的青石地面在烈日暴晒下泛着淡淡的光,几根瘦长的青草无力垂下瓦檐,斑驳灰白的墙裹着老宅那幽暗低矮的门洞,一股沁人心脾的寒直从那幽深的门洞中溢出来,残破不堪的院子,恰似静静沉在时光冰冷的海底。后院的廊下便自然回旋着一股凉意。
我家大厅面对着滚烫的喧嚣马路,那热浪涌进来,半个大厅像蒸笼一样灼热。我只能长时间呆在楼上的空调里,或在晨起午后及傍晚到后院廊下坐坐,继续看后院热闹的人们来来往往。
‘黎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后院难得地恢复了平静,很少有一句大声的喧哗,每个人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只有小红和小花在夜晚闲暇时,才从那房间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女孩互相撒娇逗趣的快乐,是这个院子唯一的活力。
我开始进入补课的阶段,离开家的时间也并不长,可是我发现,小红突然不见了。
小花白天暗淡的在院子里来去,她绷着脸,机械地做着事,夜里一盏昏黄的灯孤单地印上窗子,再无力沉没在黑暗中,后院寡淡得没有了一丝味道。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打听小红的消息,稚嫩的羞涩让我无从开口。我留恋地搜寻着院子里的一切,失望却在日日积累着。
小红不在的第三天晚上,我在楼上的窗子又看到小花坐在后院门口,她手中拿着一把小扇子,摇一摇,又啪啪赶着脚下的蚊子,前段时间她和小红偶尔也坐在这里乘凉,月色依旧,青石巷落满清辉的凉。
在作坊内上夜班的三哥跑出来抽烟,看到小花一个人坐着,他有点意外。
“怎么啦?小红走了不习惯了?”
“三哥,你知道小红还会回来这里吗?我一个人真的很没味道啊!”
三哥在小花附近坐下,吸了口烟,抬头看着幽幽夜空。
“我早先和小兰子说了很多次,别把小红送她姨那去,不适合,但她就是想试试。”
“不适合什么?小兰姐不是说这里生意不好,不需要那么多人做事么?”
“听她瞎扯,给你们才多少钱一个月,你真天真,当初带你们过来的目的就不纯,你们自己没感觉出来么?”
“能有什么目的啊,小兰姐的父母定居在我们家乡,还能把我们卖了么?”小花轻轻摇着扇子,她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好笑。
“卖是不可能的,小兰子不会害你们的,只不过我们这里很多小伙子找不到老婆,就是想能不能成就几桩姻缘而已。”
小花转过身子来,认真的看着三哥,语气有些急促。
“那你说,她把小红送到她姨那去,想干嘛?”
6,
“你不知道吧?她姨有个二十多岁刚大学毕业的儿子,人比较内向,暂时也没找到工作,也没有女朋友,小兰子看小红漂亮,送过去看看有没有戏呗,再说就算不成,她也真要请个人帮忙,她还有一个未满一岁的女儿要人带,作坊里就老头子一个人忙乎,她儿子只在白天帮帮市场,小红去那可比你要辛苦多了。”
小花一时接受不来那么多信息,她向来不太爱说话,对大家的调侃反应也要慢几拍,很久才听她问:
“为什么儿子二十多岁了,女儿才一岁多。”
三哥的烟在手中忽明忽暗,一点火光在大门的暗影里摇晃,我站在窗帘后,在黑暗中似看到无限光明,却听来一个遥远的故事:
原来小兰子的老姨是和小兰子父母一起,从安徽跑到小红的家乡做生意,当时就在‘黎明’居住的那个镇上,老姨那时还有一个大闺女,儿女双全算得上是幸福美满。
特别是那闺女长得真是漂亮,白净的皮肤,眉清目秀,黝黑的大辫子,垂在丰柔的腰肢上,爱说爱笑,性情豪爽。吸引了当地无数的男子去追求,闺女风风火火麻辣能干,好强的个性当时撑起了整个家,她妈把生意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做主,包括家里所有的账目,生意确实做得十分好,可想而知,她让老姨多么的骄傲,老姨那时可真是风光。
老姨一直是个强势而固执的人,而闺女也遗传了妈的个性。
有个这么优秀的闺女,自然老姨在婚事上就抱了很高的期望,可谁知闺女偏偏深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就是“黎明”的堂弟,孩子是非常的俊朗聪慧,和闺女一见钟情,闺女深知自己妈的脾气,一直都是偷偷的恋爱。
直到她妈要带她去相亲,闺女才说了实话,这可把亲妈气坏了,两厢的倔强碰了头,任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当妈的拿出了狠劲,日日把闺女锁在了楼上,不准她见那个男孩,闺女曾跳过窗,曾绝过食,倔强的老姨拿了很粗的棍子,一次次把闺女打得半死。
几个月后,美丽的姑娘变得憔悴不堪,形容枯槁,暗淡了往日那一身骄傲的颜色,鲜花接近于零落中,可是她妈没有体现半点怜悯,依旧日日咒骂不停,闺女最终赌气喝下了一瓶灭蚊剂,抢救无效死去。
而‘黎明’的堂弟深受打击,也患上了精神病,这个悲剧曾引来多少唏嘘,老姨用了十几年也无法平复悲伤,思女心切,最终在这把年纪还生了一个女儿,以求在感情上能寻得一丝弥补慰藉。
夜深了,小花沉默着回了屋子,三哥继续回到那充满迷蒙烟雾的门洞去忙碌,我带着深深的担忧躺下,一夜无眠。
7,
早上起来,我看着晨光下的后院,看着从那幽暗门洞里出来的小兰子,和麻木做事的伙计们,小花的脸上浮着深深的忧郁,耀眼的晨光里,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夏日早起的燥热中,弥漫着冷漠。我知道自己没有本事打破这冷漠,一时无所事事地坐在廊檐下,回想以前老姨一家来小兰子这里时的样子,我深深地担忧着小红的处境。
我终于决定背上背包,我要去找小红,坐上去往陈江的巴士,相隔也只是十几里路,这是我唯一能知道的大概线索,还好,只要有市场就有希望。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老姨的儿子,他戴着眼镜,斯文地坐在摊位里面,小红在旁边忙活着,我站在市场的门口,静静观察着,半个小时,小红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近中午了,市场没有几个买菜的人了,小红拿起买好的菜离开了摊位,我看到那个斯文的眼镜紧紧跟了上去。
他们回家的路往河堤去,林荫下落叶满地,斑驳的光影,柔柔照在这荒凉的小径上,眼镜男孩默默看着小红,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小红急匆匆地往前走着,她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
我远远地跟着,十几分钟后,他们拐进了一个林子,我走到树丛后看到,低矮的棚屋藏在树弄里,围成一个简易的院子,院子铺了水泥地面,一根水管搁在红色的大盆上,水溢出来哗啦啦地流着,小红放下菜,从屋里提出一大桶衣服,坐在盆边洗起来。
那老妇人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幼小的孩子,她大声地喊起来:
“我说过了,衣服要分开水洗,男人的衣服和女人的分开,裤子和上衣分开,袜子和短裤分开,总之一盆水洗一件衣服,你为什么总是说不听?”
小红低着头没说话,老妇人把孩子放在学步车里,转身提起菜进了棚子,我默默地看着小红,她似乎有点麻木,小孩子看着哗啦啦的水,摆着两只小手往那去,一个台阶拦住了她,努力了几次,怎样都过不去,她便哇哇大哭起来。小红还没来得及起身,老妇人就走出来,用手指着小红大声地骂起来:
“你真是恶毒啊,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不照顾下,任她在那哭,要是摔了怎么办?就你这样还想做我家的媳妇,门都没有。”
小红惊愕地站了起来,把衣服往盆里一摔,怒声问道:“谁要做你家媳妇了,你做什么白日梦?”
这下可惹了马蜂窝了,老妇人暴跳着骂起来,那头顶盘着的灰白头发掉了下来,露出光秃的头顶,加上扭曲变形的脸,那一刻我看到了世间最丑的妇人。
小红气得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而房间里躲着的俩个男人,没一个出来。
妇人叉着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似乎不过瘾,她走过去,用手点在小红的额头上,我忍无可忍,走了进去。
看到我老妇人愣住了,她是见过我的,我看着小红说:
“咱们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小红点点头,转身进屋去拿了包出来,这时,老头子从作坊里出来了,他小小声嘟囔。
“小红,你走了,就没人帮忙了,这可不行。”
老妇人叉着腰瞪着我和小红,大声地喊着:“吃了我的饭,是想走就走的么?”
“怎么不可以,她给你当牛做马这几天,你还得按时给她算工资。”
一个声音在我后面响起来,‘黎明’微笑着看着小红:
“哭什么?赶紧把眼泪擦了,哭就不好看了。”
老妇人看到‘黎明’顿时萎靡下来,消了所有气势,不再说话,抱起孩子便进了屋,老头子也转身进去了。
黎明玩味地笑着。
“小红,我可是特意来接你的哦,小子可以,走吧!”
我们一起回到后院,小兰子搂过小红说:“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
“以后不要再有这事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黎明严肃地说着,小兰子点头哈腰地认错。
秋日的黄昏下,小巷子卷着温暖的夕阳,我叫住刚回来的小红:
“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走走。”
小红点点头,他们朝巷子深处走去。走完青石板的路,眼前豁然开朗。
小红兴奋地往原野中跑去,白茅花绽开花絮,连连绵绵,向远方无限蔓延着,在风中如波浪般上下起伏,大地,洁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