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在自己的主场,都能碰见那个人。
星期二,尚棠的戏剧文学课上,她确认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教室或者记错日期。
什么情况?有人逃课吗?虽然她晓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高级讲师,肯定也不会有那么高的用户粘性,所以她从来都不太在意来上课的是多少人。但此刻她却突然好奇心作祟,她想知道,这个男生是替谁代课来的。
于是,她破天荒地打开了点名系统。来上课的学生们显然是被这波操作惊呆了,都纷纷给自己翘课的室友发微信,一时间微信“叮咚”的提示音连绵不绝,可想而知发生了怎样的哀嚎一片。
尚棠面无表情,但内心十分得意。她心里想到,一定要抓到你的雇主是谁。至于抓到后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尚棠没想过,她只是想让他也经历一下短暂的尴尬场面,一如上次拜他所赐的尴尬。
没过多久,翘课部队纷纷入场,尚棠一个个地撤销了“旷课”记录。直到最后一个“旷课”也被改成“出勤”后,尚棠也没看出些许端倪。那个男生只是一脸淡然地坐在角落,并未有人问津,仿佛他与这个班级一点关系都没有。尚棠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这人莫不是鬼吧?想到这个,于是大夏天的上午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不过,松鼠也能看到他,那应该是个正常的人类吧。否则就是两个人一起撞鬼了。
一些刚“改过自新”的同学小声议论纷纷,这老师抽什么风,八百年不点名,今天是来例假了?
尚棠虽然有着近视,但耳朵却很灵光。于是她随口编了个听上去很科学的理由:期末考试。听到这个,大部分学生都释然了,有的甚至开始感激老师突然的点名,不然错过期末考试,岂不是还要补考影响暑假?平白无故打人一巴掌肯定会惹对方生气,但要是告诉这人脸上有只蚊子,他反而会感激你为民除害。这就是理由或者借口为什么一定要冠冕堂皇才行。
然后尚棠又临时想了一个题目,布置下去后,便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张A4纸,并温馨提示一定要署上自己的姓名学号。
当白纸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虽然他还是保持着沉默,可尚棠还是看出来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猜测表达的是一种疑惑吧。或许自己刚才布置的题目太深了,很多学生都对着这个“如何理解糖与盐”的题目发呆。但他还是很礼貌地接下了。
尚棠没有要求学生们一定要闭门造车,所以课堂上喧哗不堪,学生们都交头接耳,在猜测尚棠心里想的什么东西。只有两个人是安静的,一个是他,一个是看着他的她。他在认真地写着论题,她同样认真地画着他认真的模样。
下课,收卷。学生们都犹犹豫豫地将自己的答案交到尚棠手里,尚棠看着他们可怜的小眼神,安慰道不会太难为大家的,这才把徘徊在走廊的学生们劝走。
最后几个人离开教室的时候,尚棠才想起来那个男生还没交卷,于是抬头向角落看去,却正好和他在半米之内四目相对。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脸割出一半的阴影区,而另一半的脸仿佛闪耀着光辉。
尚棠眯着眼,试图让视线的焦点落在他的脸上,却被一张A4纸隔断了。她接过这张简易的考卷,扫了一眼,上面是清秀的书法字体,令人赏心悦目。试卷的右下角,写着“左一冰”三个字,他原来叫这个。可是,学号呢?
“左一冰,你学号…”尚棠刚打算对面前新认识的学生教育一番,却发现他刚好走出了门口。
尚棠急忙小跑过去,“左同学!等一等!”
左同学停住了脚步,脖子顺时针旋转了九十度,“请问有什么事?”
“你学号没有写呢!不写学号的话成绩要作废的!”
“……”
“我不是都提醒过你们了嘛,再说学生不应该养成考试署名的习惯嘛?”
“你说得对…”
“是吧!”尚棠竟有一丝得意。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是学生噢。”
尚棠的得意,瞬间凭空消失。她怔在原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左同学,哦不,左一冰已经走远了,走出了她的视线。
尚棠若有所思地走回教室,一小股热风拂过脸颊上刚渗出来的汗珠,竟感到难得的凉快。随着热风传来的,还有一阵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