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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想到，我跟這位大碗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後來我們又見過三次，都是在培訓項目中遇到。我總是試圖躲入人群，卻總會被她揪出來。她對我出奇地親熱，各種誇獎，向別人顯示著她跟我的交情匪淺。我卻覺得尷尬無比，同時不禁感慨，姜還是老的辣啊。她成功地用這樣的方式，抑制了我對她可能的攻擊。我們寒暄著，互相吹捧著，也感受著彼此之間的張力。奇特的互動，奇特的關係。
當然，她的面具之下，還有另一面。比如某次，她藉故扣留了我的培訓證書，還不讓參加合影留念，想要激怒我，被我一笑而過，搞得她愣在那裡。要知道，那是很多人求而不得，含金量很高的一個培訓。再一次，她拒絕我參加一個由她主辦的國際培訓項目，我也什麼都沒說，接受了這個結果。然而此後，她每年都親自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加入那個項目。我一次次客氣地婉拒。她锲而不舍，直到我有了孩子，她才作罷。
捫心自問，我並不想跟她有什麼糾纏。因為她不是我的家人朋友，甚至也不是我在意的人。能夠避開，不要有交集，是最好的選擇。我知道，到處都有這樣的人，風光無限。我也知道，她讓我想起了曾經那個女上司，從對我親如母女，到最後冷戰翻臉。我知道，自己無法順從，無法接受那樣的控制。道不同，而已。可是這次，我想出去做點事情，實在繞不開她了。因為她是中心的主任，絕對領導。所以接到面試通知，對我來說，喜憂參半。去，還是不去呢？我跟分析師聊了，他不置可否，卻也藏不住某些傾向性，比如，你為何又要選擇去受虐加自虐呢？是啊，為啥呢？挑戰自我嗎？有意義嗎？
談過以後，突然對這事失去了興趣。不想去參加面試了。可是，又不想爽約不想臨陣退縮。那天，雖是夏日，卻下了雨，涼爽。本來想拿天氣做最後藉口，也沒了。中午收拾停當，我知道，自己還是會出門的。提前到了，遠遠看到幾個身影，知道也是來面試的。但願，別碰到太多熟人。進門，簽到，等候。居然不緊張。七八個人，有人認識，有人靜默。碰到個熟人，對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趕緊閃開，免得尷尬。大會議室，果然氣派。到點了。她果然還是遲到。領著一幫手下出場，談笑風生。卻唯獨，不對自己的遲到道歉。本性難移啊。
終於，她宣佈開始。集體面試。她依舊氣場十足盛氣凌人，名校+專家的派頭，壓的沒人敢講話。哎，那我就先來吧。兩分鐘自我陳述，我都沒用完時間。簡單的很。她一直盯著我，沒問題，沒質疑。甚至，還跟我拉起了家常，問寒問暖。而別人，無一例外，都被她拍得體無完膚。第二輪專業背景介紹，依然如此。她饒有興致地聽我講，滿眼讚許。對別人，卻百般挑剔。第三輪總結陳詞，提問，她依然對我網開一面。一個半小時過去了，我有些迷惑，她想幹啥呢？想走了，約了朋友，這場演出，她仍是唯一的女王，我們陪演半天，也累了。沒想到，還有下文。
她又宣佈，還有個別訪談，十分鐘。要考察個案概念化的能力。我發現，無法脫身。排了順序按照年齡，有人提前走了。我排第二個。前面一位還在抓緊最後機會，試圖跟她拉關係，拍馬屁。所以，時間不夠。十五分鐘過去了。我忍著。朋友已等在我家樓下。歸心似箭。我終於被叫進去，落座。她居然說沒有可問的，又跟我拉家常。還跟周圍考官介紹，我是這個學校出去的，專業背景也無可挑剔。我再次無語了。只能跟她客套，十年了，您覺得我有變化沒？成長了沒？她連連點頭。我只好再說，其實我挺怕見您的，您幾時可以放我走呢？她笑答，那就更該脫敏了，要常來。。。
終於脫身。走出大門，有些恍惚。今天的面試，我是不是不該來呢？這樣的周旋有什麼意義呢？能否來這裡工作，對我來說，到底有多大意義呢？抑或，付出這樣的時間和精力，是否值得呢？覺得自己有些墮落，看著她那樣虐別人，我都沒什麼反應。這場面試，還是撕開了心裡封存已久的一些東西，關於自我和他人，關於理想和現實，關於媚俗和獨立，我的位置到底在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