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这几天很郁闷，和同事李彤的关系总别别扭扭的。

上周，处长安排李彤配合他，到采购部门作调研，回来写份战略供应商的分析材料。他想，自己是新人，处长虽然叫李彤配合他，但李彤毕竟比他资格老，他应该谦虚一些，不然在这个大公司也不好立足。

于是调研结束后，他就对李彤说，写完材料请李姐给把把关，修改润色下。

李彤算是半个老人了，虽然业务上不太精通，但和领导关系走得比较近，常常有些肆无忌惮。肖磊一个研究生，还要她帮着看材料，心里很得意。笑着说，没问题，有姐在呢。

可是，肖磊没想到李彤一个字都没改，直接交到处长那去了。

肖磊很生气地问李彤，李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事不是我主要负责吗？我让你帮着看看，也没说你给领导提交呀？李彤翻着眼珠说，嗨，咱俩谁交给领导还不是一样！反正是我们俩一起负责。

肖磊刚到分到这个单位才两个月，还没摸透这里的水有多深，不知道李彤是怎么和处长汇报的，也不好贸然地去领导那里澄清，只好先装哑巴，静观事态了。但肖磊对李彤的印象打了折扣，原来觉得李彤是个热心的大姐，现在觉得，李彤就像个机关老油条，轻易窃取了他的成绩，还让他有气没法出。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肖磊碰巧和马大姐坐在了一起。马大姐见周围没人，就压低了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李彤和你们的处长关系不正常！肖磊说，这不可能吧？马大姐神神秘秘地说，怎么不可能？已经惹来大伙的非议了。你说两个都有家室的人，天天在一块吃午饭，晚上回家路上一起走，这像什么样子？

说到这，马大姐又向四周看了看，以更低的声音说，有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走到半路回来取东西，走廊里漆黑的，我看到李彤和你们处长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啃呢！

肖磊还没有女朋友，听了这事觉得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忙说，马姐，可能天黑你看错了。

马大姐着急地说，嗨，我怎么会看错呢，我在这个部门呆了十几年，哪个人小腿上多长二两肉我都能看出来。小肖，我是看你小孩儿不错，别人，我还不和他说呢。

吃完饭要走了，马大姐说，你别忘了下午两点开会啊！是评先进的民主测评会！

马大姐是部门的部长助理，有点像后勤部主任。肖磊这小伙子热情开朗，大家都很喜欢他。马大姐也很照顾他。因为重要的任务还没有接手，肖磊除了本职工作，还负责一些综合类业务。这些工作在部门层面都是马大姐总体负责的，肖磊不忙时，总会帮马大姐做一些。

下午1点50分，5个处的人员陆续都到了，总共40几个人，大家聚集在会议室。领导还没来，大伙聊得很热闹而随意，这个嬉笑着说，看看你们啊，这一个个的，好像终于给放出来似的，话怎么那么多呀。那个说，都攒了好几个礼拜的话了，就等今天开会之前说呢。

两点整，部门领导向部长来了。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领导发话。向部长说了几句关于民主测评的意义和注意事项之类的老话。大家都当是一惯的会议开场白了。向部长是老领导，高高的个子，胖胖的，鼻子上架一副灰色宽边眼镜，头发稀疏，肚子前凸。整体看上去，怎么都是个魁梧的体型，可是向部长的手却像女人的手那么短小纤细，只有手背上长一些浓密的毛，让人知道这是一双男人的手。但这双手配上这付身材，让人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向部长用那双纤细的手拿出文件念了一遍，说今年的评先民主测评和每年不一样，每年基本上是部门报几个，上级批几个。但是今年，上级要求只能报4个，而今年我们部门够条件的有6个人。需要在民主测评后，进行唱票，公示结果。按得票多少往上报。

其实，每年的测评也没人真当回事，大家也能看得开，但是一听说要差额，气氛感觉又不一样了。

肖磊拿着本子认真地记录着向部长的话，一抬头，却发现参加会议的人，什么样神态都有。有人低头默默玩手机，有人在认真地抠着手指头，有人匆忙拿笔记着什么，有人似乎在幸灾乐祸，还有人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左顾右盼，似乎在看一场闹剧，或欣赏一场由领导主演的滑稽表演。

测评表发下来了，在名单栏中，有李彤的名字，肖磊想了想，在李彤的名字下方划了个差。

大家都填完了，当场唱票。这六个人都很紧张。肖磊看看李彤，她的表情很镇定，甚至还有些若无其事的样子。结果很快统计完了，李彤以一票之差落选了。向部长望着白板上的统计数字，说了一番听起来什么也没说的套话。宣布了今年的评先名单，说散会！干部留一下！大家心照不宣地散了。

肖磊刚要走，向部长说，小肖，你等一下，你帮着笼一下这些表单。今年的结果很奇怪，按说李彤应该能上的。来，小肖，你把单子拿过来，我们看一下。向部长跟着又说。

肖磊有些心虚，他把所有的选单拿了过去，向部长和几位处长按个单子看，一边看，一边分析哪个处的人会给李彤划掉，李彤和他们处的哪些人关系不太好。

肖磊了旁听得心惊肉跳，怎么会这样呢？投完票不是就收藏起来了吗？怎么民主测评还要追究责任吗？这要是让处长知道自己没投李彤，那以后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想到自己没有选李彤，心里一阵紧张。再想到自己今天拿了一支蓝颜色的笔，大家都用黑色的，这很容易被领导看出来。想着想着脑门的的汗就下来了。这时处长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民主测评结束就结束了，领导怎么还能再翻出来按个分析原因呢？说好的民主呢？

分析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向部长最后说了一句，嗯，今年以来，我们部门的风气很怪。

肖磊也没理解向部长这句话的意思，却觉得这一天整个人都不好了，闷闷不乐地回了宿舍。

这一晚，肖磊睡得很不踏实，一段时间以来，工作中总有他理不顺的地方，想不透的关系，他虽然苦恼，却自己使不上什么劲儿，好像只能看着。

凌晨3点，肖磊忽然醒了，睁着眼睛在床上想了想投票的事，还是没什么头绪，心里想，可别因为这事再得罪了谁，过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又坐在了会议室里，部门要重新召开民主测评会，肖磊拿到投票表之后，赶紧快速地给每一个被测评人划了对勾。划完了，再一看，又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投票表中多了一栏，最后一栏中没有人名，他一着急，都划了勾。这让领导看见，还不成了他不认真的证据了。赶紧又和马大姐解释了一下，马大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给他一张。他重新认真地填完了，郑重地投进票箱，长呼了一口气，步履轻松地走出了会议室。

天快亮了，肖磊终于在睡梦中露出了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