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阮小的
洛阳的春天来得太早而冬天又走得太晚。
南山上,看得见去年的积雪在不慌不忙地撤退,一副从从容容的样子;也看得见寂寞了一冬的柳枝终于怯怯地探出了鹅黄的脸,一副终日不见阳光的宅女的样子……早晨骑车上班,风依旧冷,但不寒。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但,只要春暖花开,心就饱满,毕竟,春天已经来了啊!
春山苍苍,春水漾漾,出去走走吧,也许,山的那边已经是桃红柳绿、艳阳高照的春深了又深的模样了。山的那边是伊川县,和我生活的地方偃师同样是洛阳下面的一个县。山是万安山,万安山又叫玉泉山,《名胜志》里说,“玉泉山在洛阳东南三十里,上有泉,水如碧玉色。泉上有白龙祠,祈祷甚应。”就是那个说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曹丕打老虎的地方,上面有司马光的石刻、欧阳修喜欢的白龙祠,还有范仲淹父子三代的墓园。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岂止是行人,还有喜悦、圆满、美丽、幸福、等待、牵挂、春花秋月、水落石出……所有的隐忍、不舍和纠结,都仿佛在山的那边。
很喜欢在春天里从偃师的一个叫水泉的村子翻山,山那边经过的第一个村庄叫拉马店,听起来和新龙门客栈一样,很江湖的一个名字。每每走到这里,我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那里的小饭店、小卖部、理发店都隐居着绝世的高人,村口修自行车的也许就是个江洋大盗,路上赶毛驴的也许就是个江湖侠客,就连柴垛边晒太阳的老汉都像极了退隐江湖的令狐冲……
在拉马店一个叫“好再来”的饭馆歇歇脚,抽一支烟、喝一瓶啤酒,叫上一盘猪头肉,吃一碗烩面。因为饭馆的老板娘貌美如花,大家一边吃饭一边无所顾忌地议论着老板娘的万种风情,不时有男人会去摸老板娘的屁股一把,老板娘不生气,笑着说,死鬼,吃吧。饭馆的气氛像极了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情景,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英俊倜傥而又武功卓绝的周淮安,看那些江湖好汉为金镶玉绞尽脑汁、使尽手段,最后还是我带老板娘彻底离开了江湖,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
村庄里逃学的孩子、奔跑的狗、出嫁的流泪的新娘、阳光下的屋顶上的晾晒的丝绸的被子、朱漆的大门上的红艳艳的春联、抽烟的打架的男人、一身白衣如雪的哭泣的回娘家上坟的闺女、村头的唱情歌的牧羊的老人……拉马店的男男女女在我面前旁若无人地演出着一幕幕俗世的幸福。
好像是五月还是六月,我带着你在麦浪滚滚的田野里奔跑。摩托车后座上,你咬着我的耳朵大声说,这样多好,逃到了山这边,我们的爱情就再也没人打扰了。山路上,我们碰见一群蜂、一只狗、一个帐篷,被一个安徽人带着四处流浪,还碰见第二天就要出嫁的新娘刚刚在小镇盘完头,羞涩的趁着暮色回家,夕阳下牛羊在咀嚼着带泥的草根,菜畦里晃动的鹅在没心没肺的叫着,豌豆花上的蝴蝶简单而快乐,石阶上一个女孩用皂荚侵泡的清水在洗头,披散开的长发,乌黑、柔软,落在肩上,散发出春天湿漉漉的苏醒的气息……告别春天多么容易,你朝我挥一挥手,春天就过去了一半,隔着一个长长的季节,我握不住你风中飘荡的裙裾、呼吸和忧郁。
如今的我还在洛阳,而你已经远在他乡,又是春天了,苏州的你啊,可想起故乡山那边的春光——
远处蔚蓝天空下
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
爱过的地方
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
吹向我脸庞
想起你轻柔的话语
曾打湿我眼眶……
阮小籍,作品见《读者》、《散文》、《小说月报》、《文学界》、《延河》、《青年作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