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神魔之战,天神之子虽大胜,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场胜利是一个女人出卖了自己的爱情换回来的天地安宁。当他带着胜利的喜悦重回千亩繁花,她嫁与魔王的消息将他逼疯。
他只身一人杀回魔界,却得知她因勾引魔王之子而被囚禁。她生下了两个孩子,母女三人却只活下来一个。
他在神界最爱神女,在凡尘只爱绝云;
她是神界神女之女,是人间罪臣子女;
他是一具会行走的骷髅,为爱在湖底被浸泡了300年;
他在屠城之战中幸存,却从此不老不死,直到生无可恋。
缘起缘灭,无因无果。一颗女娲石补全的心脏,一柄嗜血吞魂的魔剑。
在那个以剑为名的朝代,他们的命运同样被剑所左右。
我爱你,无关风月,只顺伦常。
《天神踏处,陌上花开》
名剑不知,天神有道,神力之剑,也终究不过是乾坤棋盘中的一子。
名剑如此,执剑之人亦是如此,哪怕你是神,也不过是自己手中的棋子。
天神是神不是佛,有欲望,亦有嗔痴,所以,天界、尘世,天神、俗子,皆寂寥。
世人皆苦,只要你在这个世上。
是宿命?是天道?凡人却可向天许愿,天神又该向谁许愿?
春秋战国,群雄争霸,名剑倍出。越有欧冶子,吴有干将,造剑有龙渊、太阿、工布,吴钩越戟,纯钧湛卢。刀剑相战,飞沙走石,剑剑吹发断,刀刀削铁泥。那是一个以刀剑弑君为王的时代,同是一个铸剑师左右疆域的时代,也是一个悲喜祸福都由名剑决定的时代,更是一个以灵性刀剑雕刻江山姓氏,英雄命轮的时代。
如果近代出土的一把剑会说话,它一定能够一口气给你讲千百个惊天地、泣鬼神,儿女情、沙场泪的故事。因为每一把在历史纷争中幸存下来的古剑,都见证了一个甚至是几个朝代的兴衰存亡,国破人亡。君王入土,尸骨如山,唯有它们得以在血雨腥风中夺得永生,安然流转在沧海桑田的世事无常之中。
故事里有一座城,它环抱双膝,倚着围栏坐在渡口边,等一个人仿若等了上千年。
从花开到落雪,皱纹长成年轮,长成一条条幽深的小巷。发丝垂成杨柳,垂成一片片漫野的山花。
这个城镇本来常年干旱,庄家颗粒无收,枯草淹没荒冢,所以将这座城叫做贫城。
一夜,贫城风雨大作,天降甘霖,全城的百姓都出门狂欢,嚣声彻夜不绝。第二天早晨,人们惊喜的发现,干枯了多少年的延平津大湖突然被灌满了湖水,湖边枯草泛绿,绿树成荫。湖面上盘旋着一条美丽的白龙,人们不禁觉得,这一定是上天派下界来拯救他们的神龙,于是众村民围跪在湖边,磕头祈福。
正如村民所期盼的那样,这条白龙善良仁慈,每降甘霖。自从这条龙来到贫城县之后,荒凉贫城一改往年的贫瘠,逐渐泛起生机,风调雨顺,粮仓爆满。于是,人们就将贫城改名为丰城。只是,当人们在丰收时节去祭拜神龙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发现,那条白龙盘旋在湖面上空,四处张望,它在寻望这什么,可是久久未果,它失望的眼睛里泛着泪花,细雨朦胧。
不知在何时,在延平津大湖的后山上,建起了一家庙舍,名为竹寺,里面住着一位体态康健的中年僧侣,晨钟暮鼓,偶尔下山化缘。寺内没有水井,他每隔一两天就会到山下的延平津大湖里去挑水,他清晨下山,日落才归,他坐在湖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说来也奇怪,凡是他下山挑水的时日,丰城县一定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
那座寺庙无始无终,好像是一座千年古刹,又仿若才刚刚建起的一座新庙,当地人谁都说不清它到底建自何时。
竹寺,寺内无竹,原是一个“等”字。
传说当年楚王得一乞丐敬献一绝等铁石,于是他便命智者风胡子前往吴越两国拜访当时声名远播的铸剑大师,欧冶子与干将师徒二人。
对于铸剑师来说,听闻一块难得一见的上等铁石出现时的激动心情,绝不亚于瘾君子闻到了大麻的味道,着实叫人心痒难耐。
欧冶子与干将师徒二人连见面商量都不用,皆二话不说跃马而上,奔往楚国。
楚国国军早已设宴等候,欧冶子与干将哪还顾得上饮酒作乐,还未坐席就急忙请楚国国君一展神石。
当几名侍卫抬着神石入殿之后,欧冶子不禁上前扯去盖在上面的红娟,一块一米见方的黑色玄石曝于廷前,干将不禁觉得一惊,随师父铸剑多年,此等玄石仿若天外之物,今日竟有幸得见,顿觉此生无憾。师徒二人相视一笑,跪拜楚王,应允铸剑。
欧冶子同干将师徒二人联手为楚国逐渐的消息顿时在各国的街头巷尾传开了,两大剑师联手铸剑实在少见,到底是怎样的神石令他们如此心悦诚服地为楚王造剑,一时之间传言四起。
有人说这块石头乃上古神石,也有人说为铸此剑,欧冶子、干将凿茨山,汇其溪,取铁英,作为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太阿,三曰工布。
欧冶子、干将将作成三剑献与楚王,楚王问道:“何谓龙渊、太阿、工布?”,答曰:“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龙渊;欲知太阿,观其(纹),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预知工布,(纹)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祍,文若流水不绝。”
世人皆言,龙渊乃诚信高洁之剑,为造此剑,欧冶子和干将凿开茨山,将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呈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登高山,临龙渊,氤氲的剑气之间仿若有巨龙盘卧,如镇守江山,故又名为“七星龙渊”。
剑成后消息传到晋王的耳朵,晋王深感不悦。但是晋国的国力远在小小的楚国之上,晋王自然觉得如此宝剑理应由晋国所得,但是现在却让楚国得此宝剑。不仅此次,晋王还听闻太阿剑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出剑之时“太阿”二字就以天然镌刻在旁。并且,传言道,三剑在铸剑之前就早已无形、无迹地存在于世间了,只是一直都在等有缘的剑将其灵气从天地间汇集,而最终,欧冶子、干将二人出现,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然三剑即成。
堂堂晋国国军怎能容忍楚国独享三剑,威震天下,于是晋王就派人前往楚国索剑,许以三座城池换之,却不成想楚王婉言相拒。对此,君王大怒,决定出兵伐楚,欲将三剑与楚国同时纳入腹中。
楚国本就兵弱,又哪堪晋国步步紧逼,很快,楚国的半壁江山落入晋王手中,最终晋军兵围楚国都城,一围就是三年。楚国长期被困,城内粮草早已断绝,士兵饥不裹腹,百姓饿死街头,都城沦陷也已成为迟早之事。
晋王围楚三年,早已没了耐性,他再次派使者进城与楚王谈判,明早若再不交剑,晋军定攻陷楚都,强行夺剑。
面对残破江山,楚王反倒没了顾虑,他驱走晋使后,便吩咐下去,明早他要亲自上阵杀敌,如若城破,他定会以剑自刎,到时手下定要带剑逃离,葬剑于楚江,让宝剑永留楚国。
第二天一早,晋军就开始攻城了,尽管楚兵奋勇抵抗,但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楚兵一个一个倒下,楚都危在旦夕。楚王见状,手持太阿宝剑杀入晋军,只见他拔剑出鞘的那一刻,一股逼人的剑气从耀眼的剑刃上喷涌而出,霎时卷起狂风直指敌军,一时间狂杀迷眼,乌云骤聚,电闪雷鸣,隐约中有巨龙震怒的嘶吼声穿破苍穹。暴沙中,晋军兵马打乱,狂卷升空,继而砂石落地,云散风静,之间方才还胜利在握的晋军早已身陷黄沙之中,旌旗倒地,战马瘫软,不见流血,却以千军覆灭。
事后,楚王在夜宴上闻及国中智子风胡子,风胡子饮酒作答:如此可见,太阿剑确如传言中所闻,是一把威道之剑,乃社稷神器,唯有内心威烈者方能唤醒此剑的雄姿,而大王当日身陷绝境依然威武不屈,正是大王之威令太阿的威力得以发挥的淋漓尽致。
此事之后,某日又有一剑客向吴王敬献一玄石,吴王得之,随命干将赶铸两把宝剑。
三个月过去了,在出剑的那天午后,干将站在剑池前一动不动,莫邪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口郁结。她想起父亲欧冶子说过的一段话,金铁之精不溶,是为阳刚之气过剩,非以女子之躯投于内,铁英不化。
莫邪心中明白,炉内之石乃采自五山六湖,烧至今日仍聚而不溶,定因阳刚之气过剩所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在池内翻滚。
“娘亲,妹妹饿了。”十岁的儿子眉间尺前来唤母亲。
莫邪蹲下身揽过儿子入怀,双唇紧闭,眉眼惆怅,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间尺乖,你先回去陪妹妹,娘亲这就来。”
眉间尺一蹦一跳跑开了。
莫邪走到干将的身后,拉过他的手说:“今晚想吃什么?”
干将回过头来,眼睛空洞无光,神态倦懒。他抱着娘子,在她耳边轻言,“明日你带着间尺还有伊儿回师父那住几天吧,最近我都忙着铸剑,没时间照顾你们。”
莫邪揽着夫君的腰默不作声,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若剑铸不成,吴王怪罪下来,他们一家难逃劫数。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谈,你今晚想吃什么?”莫邪佯装轻松地道。
干将坐在屋内哄着儿女玩乐,莫邪在厨房红着眼睛做饭,炊烟袅袅,却全无温馨之感。她一盘又一盘的端菜上桌,间尺和洛伊馋的直流哈喇子。
莫邪又把酒拿了出来。
“怎么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干将抱着怀里的洛伊笑着问娘子。
“你不是让我们明天回娘家吗,今天当然要做点好吃的。”
干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夹了一口菜送到洛伊的嘴里。莫邪也坐了下来,给干将倒了一碗酒,干将拿起筷子沾了一下,抹在间尺的舌头上,间尺抿了抿筷子,顿时就跑到门口吐口水,干将见状大笑道:“真不像是个男子汉!”
“他还小,哪有给小孩子喝酒的。”莫邪在一边斥责道。
干将转而讨好地说:“我这不是逗他玩吗?”
“谁说我不是男子汉了,长大以后我一定铸出比爹爹还厉害的宝剑!”
“好,有出息!再来一口!”说着,干将又把酒递到间尺面前。
“娘亲,爹爹又欺负我!”间尺立刻跑到莫邪的身后躲着。
晚上,一轮残月升起。莫邪没有睡,她慢慢爬起身,给睡在身旁的洛伊掖好被角,然后披上衣服往铸剑房走去。干将陪间尺在后院的小树林里找知了,他提着灯笼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丛里跟在儿子的后面往前走,他依然担心着铸剑的事情。眼看着时限越来越近了,铁石却丝毫不见融化的迹象,他的心中不免担心。
八岁的洛伊翻身想要睡在娘亲的怀里,却没在被窝里找到娘亲,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正好看见娘亲关门的影子。她从被窝爬出来,光着脚丫跟了上去。
她看见娘前进了铸剑房,她踩着冰冷的地面竟也没觉得冷,她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步一步跟上去,当她扶着门框迈进铸剑室的时候却看到了此后十年间无数次将她从梦中惊醒的一幕。
身形纤细的莫邪站在剑池沿上,她的长发被炉火照得发亮,像是火凤凰的翅膀一般耀眼。还没等洛伊喊娘亲,她就纵身一跃,跳入剑池。火光腾飞,熔浆四溢,飘落的衣衫被熔浆侵蚀。
身后是一声细细的尖叫。
洛伊顿时大哭了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娘亲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她不明缘由的尖声哭喊,只是哭声再也进不了娘亲的耳朵。
一阵凉风吹过,干将手中的灯笼灭了,儿子还在前面走着,他的心里却空了,向夜空一样,看得见满天星斗,却没有一束阳光拉的温暖。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丢下灯笼抱起前面的儿子就往回跑。儿子像是被父亲的表情吓到了,在父亲的怀里一上一下惊恐地看着父亲。干将抱着儿子跑回家,听到洛伊的哭声后,连忙跑到剑池旁。烈火日夜不熄烧了三个月都没有熔化的铁石现在已经变成一池沸腾的熔浆,莫邪的衣衫被溢出的熔浆烧得已经辨别不出样子,他双腿失去力气,跪倒在地,儿子也跌落在地上。干将冲上前去,双手摁在炙热的池壁上,顿时是烤焦了的味道,蚀骨之痛,却已进不了他碎裂的心了。
眉间尺站在妹妹的身旁,将屋内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搂过泣不成声的妹妹,偷偷地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干将才从自责中恢复意识,他走到儿女身边,低声嘱咐眉间尺道:“间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退缩,你是男子汉,要坚强,要照顾好妹妹。”
间尺毕竟还小,不明白深层的意义,只知道自己会照顾好妹妹的,所以略有所懂的点了点头。其实那时候,干将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此后将要担起的命运了。
徒弟石竹赶来,干将吩咐他将孩子连夜送去越国,送到铸剑山庄。
他慢慢地爬起身,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双手打开剑池,引铁水入剑槽,拿起铁锤一锤一锤地敲打,每一锤都敲打在他的心上,烙印累累。
洛伊哭着哭着睡着在外祖母的怀里,眉间尺躺在床上,背靠着外祖母一晚上不说一句话。
即便大人隐瞒着不说,其实小孩子都懂。
欧冶子已经来不及欣赏刚刚由门童送进来的罕见上等铸剑玄石,他听到这一消息后就急忙连夜赶往吴国,却最终只从仆人手中带回一把绝云剑。
吴王最终得知,干将铸剑两把,藏匿莫邪剑。次日,吴王派兵逼干将交出莫邪,干将不从,怀抱莫邪剑逃入悬崖。
干将坠落的那一瞬,莫邪剑剑气腾出,如白龙驾雾,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三日未息。
“怎么会没有尸身,你可寻仔细了?”莫娘听到老爷回来的消息,连忙赶赴门口问道。
“找遍了,没有,整个山谷里连块骨头都没有,就连血迹也被暴雨冲刷干净,仆人说当时狂风大作,树倒山崩,士兵都没有敢下山寻找的,最终离去。”欧冶子叹道。
“难道是让乱世埋葬了,可怜了我的女儿与女婿,到死还要落得个葬尸荒野。”莫娘哭着,浑身没了气力,欧冶子扶着她走进庭院。
雨绝云在越国居住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来她隐姓埋名,住在外祖父家里。眉间尺则常年随外祖父专心学铸剑,他不苟言笑,只有妹妹在身边时,他才会强颜欢笑,想办法逗妹妹开心。除了与妹妹玩闹,他终日将自己赶在铸剑房内研习铸剑工艺,他在等一日能够声名远播,好有机会为吴王铸剑,他要亲手杀了他。
舅父莫铜一手撑起铸剑山庄,十年来门客若市,手下剑师逐铸名剑无数,甚至还常有他国商人前来买剑,莫铜对上门的生意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商人。现在提起铸剑山庄,人们想到的不再仅仅是欧冶子出神入化的铸剑技艺,更多的人们还会欣羡于莫铜手下的铸剑产业,以及深不可测的雄厚家资。
表哥承渊一早起来又拉着雨绝云去找勿杀城师父练剑。
勿杀城来到铸剑山庄已经八年有余,他当日一身素衣前来拜见欧冶子,与欧冶子谈剑论刀甚是投机,后来他就留下来做山庄的门客闲来无事便教孩子们练剑。
十年了,当年她被石竹送来的时候方才八岁,一个黄发垂髫的年纪,而如今,她已经迎来豆蔻芳华。只是,她却并没有因为铜镜之中日渐姣好的容貌,以及日渐盛开的韶时年华而雀跃欢喜过半分。在她的心底有块石头压在那里,那是一段不敢翻开的回忆,十年不移,尘埃几层,心伤郁结,即便是想开心也不敢忘却伤痛。
像是在守护一道心伤死死不肯让它愈合,一开心就心如刀绞。
因为舍不得忘记,所以人们情愿自我折磨。
为练剑之便,她时常着一身男装,束发持剑,飞舞在后院竹林旁。
天地一空,竹影晃动,暗香浮动,西风渐消瘦。她栖居在他乡,寸寸仇肠终结垢,冷剑凌空,如雨绝云,此生难再聚。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这本是用来形容女子出嫁,移居他乡,与父母难再聚的悲伤,可是现在,用在洛伊身上却已是再合适不过。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绝云剑,这本是父亲为她打造的嫁妆,却不成想现在竟成为父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被愁云笼绕,散不开的愁绪浸湿她的眼睛。
风卷残云,迷雾慢慢,关山几重?孝字此情难寄。
花开流水,鲤鱼浅浅,何谓故乡?异客滞留他乡。
她也曾经恨过,恨自己的父母如此恩爱、善良,不与人为敌,吴王为什么还要如此赶尽杀绝。她也想过报仇,但是外祖父说,这是铸剑师注定的命运,能为铸剑而死,死得其所。雨绝云不懂,但似乎又懂了些什么。她想,外祖父都能坦然面对,是不是自己也该放下。
他是吴王,是吴国天下的主子,杀他,无异于与整个吴国为敌,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为重要的是,吴王死,吴国灭,吴国的百姓必将生灵涂炭,那么她,并将是致使千万人葬身于战火的千古罪人,甚至比起滥杀无辜的吴王更加招人唾骂,咒恨,而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的父母希望看到的。可是,如果她不为父母的冤屈做些什么,她又怎么对得起惨死的父母。就这样,十年,她在自我挣扎中找不到出路,在自我碰壁中跌跌撞撞,心伤累累。
这伤痛她不能转嫁给任何人,所以只要自己承受。
她找不到出路,剑术混乱,充满怨恨,招招制敌,满园梧桐落,池鱼惊恐离,细细的汗珠湿了一缕青丝,直到她舞尽最后一点气,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才骤然停止,刀剑入鞘,心跳加速,冷风戛然而止。
她在山上的千年古桐树下,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庭院在茂密的山林之中若隐若现,穿梭于其间的人们渺小的像是树下爬行的蚂蚁。铸剑山庄,宛若一座皇城,藏匿于云山雾林之间。夕阳西下的方向,正是剑炉所在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远方的云彩都会被烧成火烧云。每次因为温度的变化,云彩的颜色也会千变万化。有最常见的火红,也有秋日里梧桐树的金黄色,偶尔还有薰衣草般的淡紫色。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此练剑,累了,就倚靠在古桐树下休息,看远方变着色彩的云,像她母亲最后的耀眼绚烂的发梢。
酒鬼趴在她的腿上安静的睡觉,睡着时一张普度众生的脸,绝云抚摸着它,山风吹起她的头发,酒鬼将身子缩了再缩。
酒鬼是一只来自南越之地的野犬,那年一批极为少见的南蛮人来到铸剑山庄寻剑,他们随身喂养着一只头似河马,嘴似瓦筒,三角眼,体型矮小,头部比身躯大,面部及全身布满松松垮垮的皱纹皮肤皱纹的狗。
当时,雨绝云在铸剑山庄已经生活三年了,但是三年来她忧郁的性格却一直都没有转变,每天都不主动与人说话,见人微笑也只是停留在礼貌上。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树下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山庄的人想尽了办法都很难博其一笑。
她是山庄里的公主,却是心伤里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