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城
从极东的山脉向下望去——群山在此停下奔涌而上的脚步——
这一众疯狂而华丽的建筑正如巨大的弯月一般将我环抱。除去这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描述的,超越人类之手的建筑奇迹,且先让我讲讲这城市的居民——
西边的草海随着阳光的浪潮向极东涌来,原本的清一色翠绿的草本植物往阳光所指之处疯狂生长,变成一片片墨绿的橡树林,簇拥的玫瑰花群以及攀房屋而上的藤蔓。没错,植物们成了城市的唯一居民。
跟随着绿色藤蔓生长的路,我的视线慢慢移动到弯月城中央。不知这是可喜还是可悲之处,人眼往往把真正可怖的东西忽略掉:弯月城中央,一个作成城市之歌主调的疯狂的高大白塔直冲云层——第一眼,它那波纹状的墙围装饰与洁白的涂漆与旧地教宗国的门柱和穹顶别无二致——充满新古典主义的崇高与华丽,以青铜华盖装点表面。然而再观其形,再想描述它的时候又不得不考虑到白塔体积的难以想象——我忽然又想到旧地,一场万年前发生的,差点灭亡人类的世界战争,其时有一个传奇的极权主义国家的建筑设计师,施佩尔风格的建筑。
“volkshalle”
一个草图上的建筑。不过我眼前的这座,一定更宏伟而可怖。
从山顶向城市走去,愈向下走,那些围绕高塔的希腊风格小型建筑就愈显现。虽使将死之阳把注意力放在了白塔身上,然而这些低矮建筑依旧受着天降光芒的惠泽——显然,植物居民们也更愿意扎根于这副调之城,栖息于阳光与清风的交汇处。绿色藤蔓和橡树枝干缠绕起低矮的可爱的希腊房屋。
较之于主调的高耸,副调的特点则是一尊尊被精致雕刻的彩色雕像。人形雕像、神形雕像、乃至动物形的雕像——穿着蓝色长袍的男人在半圆剧场的后方偷睡,攥着没完成的剧稿;手执三叉戟的男人,赤身裸体地昂头坐在面朝东方海洋的神庙屋顶上,显得无虑,却又沉思;远离城市的翠绿小坡上,凶猛贪婪的公牛追逐着惊慌失措的母牛——
诸位,我知道你们再想什么;此刻,我与看到这篇文章的诸位一样充满了疑问。但让我们把疑问搁置一旁,继续我们的城市之旅,因为下一幕...
这时我已完全地站在平地上了。然而这一幕却让我感觉如立于悬崖之上的天旋地转:
白色高塔,并非那一座飞升上天的白色高塔。刚才的描述不过是从侧面观察,那一座白塔的身影遮挡了余下的七座!站在城市之中,才能真正看到它的壮伟——这八座高塔,实际上正是八根爱奥尼亚式圆柱,正如卫城的圆柱一般,不过要大的多。二十世纪的旧地曾经流行过由后现代主义和包豪斯工业主义建立的一个个钢铁丛林,正如此柱一般直冲云天。不过这八根圆柱,每一个都要比那钢铁丛林几棵最高的大树高度的总和还要高。
我并非患有什么巨物恐惧症的人——作家的想象力已然使我不惧一切超于人类之手的疯狂之景——不过此刻,我不同于这支撑苍穹的主调之柱,已经连我的双腿也支撑不住了。
我瘫倒在地,侧过惊慌的眼神不去观摩弯月城中央那可怖的八柱,更不让自己去想这八柱后面可能建起的庞然巨物。
侧耳向大地倾听:大地尚不堪重压,在黑暗中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