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哭的样子我仍然记忆深刻。
那是一场很大的春雨,所有人都为缓解干燥而开心,可是她哭着出现在楼道的门口。下半身湿透了,白色的皮鞋都仿佛能拧出水来。我起初以为是她不小心跌落水中,忘记带回家的钥匙而无助的哭。
当我上前关心时,她迫不及待的向我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说,她被人推入水中。原本我说出关心时,已经做好了无任何回应的准备,她这么迫切的回答,倒让我忽然无所适从,于是我像个“大人”一样,告诉她,对方一定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的。
我看似宽慰的话,让她更委屈的啜泣了几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在她妈妈来了,她好像看到了依靠,我也松了一口气。
她妈妈刻意的使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对方也不是故意的,有什么好哭的。那语气像极了我刚刚说话的样子,女孩果然继续着啜泣。
她的委屈让我忽然联想起,自己四年级的暑假,在课外辅导班被同学推下滑梯时的委屈,那时我哭的惨极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刚刚的语气劝我,却没有人指责“罪魁祸首”一句。
这个联想让我忽然对女孩感同身受,开玩笑却坚定的对她说:“下次下雨,你也把他推到水坑里!”
她笑了,笑声是和委屈的眼泪一起喷出来的,她妈妈看了看我,再次用刚刚一样的劝慰词,女孩的不爱听溢于言表,却不再委屈,仿佛心里抓住了最想要的安慰。
我想这个女孩一定不会故意将对方再推进水中,可是她的委屈、需要,得到了安放,她或许下次敢于将对方一起拉下水,同尝苦果。“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没有什么,那种小孩子的伎俩,怎么跟成年人世界的尔虞我诈比较呢!
每个大人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怎么面对这样的委屈,当时是如何的心情了。也许大部分人,被更大的大人教导,用一开始我对女孩说的话,然后,自己真以为这样的话是拯救自己的良药。
所以当这些大人长大过程中,面对暴力不敢直面,面对欺凌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后来面对社会的不公(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连推翻的想象都不敢,更别说,在公司遇到的政治斗争与人情冷暖。一部分人默默受着,麻醉自己的同时继续麻醉下一代;还有一部分人反抗过,因为没有一时的失败,被上一部分人当做了失败的案例,甚至还要被上一部分的人一起踩上一脚。
我们是礼仪之邦,文明之邦,我们用良好的教育将自己的性情束于高格之上。我们做着书本上让我们必须做的事情,却总是忽略,作为一个生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甚至麻痹自己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活的和所有人一样才好。
我并不是与教育唱反调,更不想每个人成为睚眦必报的猛兽。相反,更全面的教育才能催发合适的灵魂,营造和谐的环境。
也许偶尔,我们可以给灵魂解绑,就遵从自己内心最想要的那个诉求,喊出来,做到,不必在意我们的“大人们”曾跟我们说过什么,不必在意是否不符合书本的规范。
我们可以对“我都是为了你好”的“伤害”说不!
我们可以对“只是不小心”的伤害说不!
我们可以跟“大家都是这样”的人生说不!
我们可以爱男人、女人或者自己,一切初衷是发自内心的选择,而不是一个“体面”。
我们可以,让每一个小朋友都可以,对所有的暴力说不!对虚伪的表演说不!对对弱者的欺凌说不!对自己不尊重别人的行为说不!
我们,值得,拥有一个叫“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