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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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了起来,雪花纷纷扬扬,宛如美丽的银色蝴蝶,这蝴蝶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很快,把矿山带进了一个童话的世界。

每到这个时侯,我在轰轰隆隆的炉火前坐不住了,屁股下好像有个钉子。此时,我盼着伙伴来敲我家的窗户,去大雪中疯,果然二黑子在窗外喊我了……

我不顾妈妈的训斥和阻挡,从蒸窝窝头的满屋子香气里,像个小狗似的,撒着欢儿冲出了家门。

已经有小伙伴在玩雪了。我们玩雪的方法很多,滚雪球,堆雪人,盖雪房子……最剌激的就是打雪仗,打雪仗关键是要有一块得心应手的好竹板。手里握好竹板后,把地上的雪先踩实了,然后铲起来,飞起竹板将雪块打向对方,过瘾,有爆发力……小伙伴们最推崇这种玩法,如果谁不会玩,就没有人理他!为了这块竹板子,我将家里挑水用的竹扁担锯断了,结果害的老爸没了挑水用的家伙什,气的满街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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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雪仗很快玩累了,有伙伴提议去田老汉家,闹闹这个常被有关部门PK的"大地主",让他交出他家的"海红果子"来慰劳我们吃……

我们一窝峰冲到田老汉家的土窑洞顶上,我带头,铲起雪,向院中木栅栏里的一头毛驴打去,受了惊的毛驴在栅栏里乱窜乱跳,不停的嘶鸣,我又大带头大喊:"大地主快出来……"

听到动静,穿着一件皱皱巴巴,污黑油亮皮袄的田老汉,从窑洞里走出来,我将早准备好的一竹板雪快,砸在了无防的田老汉的头上。田老汉并不恼,而是向我们说:"孩子们,你们怎么打我都可以,不要打毛驴,俺还要靠它拉活呢……"田老汉一边说,一边打开圈毛驴的栅栏,抱着毛驴的头,伸手安抚着毛驴。:"……快到我的窑洞来,我分你们海红果吃呀……"田老央求我们,我们盼的就是这句话,打斗田老汉,就是为田老汉拿"海红果子"来贿赂我们吃。

田老汉是个马车倌,有六十岁,他在矿山没有正式工作,他也不是矿山的常住人口。他是从乡下到矿山“逃命"的。后来矿山上的人知道他是大财主的儿子,解放前,他家欠下不少怨债,解放后,乡下人要清算他,吓的他逃到矿山,他本来是想到矿山上参加井下采煤工作,度过后半生,但却暴露了出身,不但没被录用,还被做了"典型"经常挨斗。

开始,田老汉又想逃走,但他转念一想,怎么也是个死,就在矿山待着听天由命吧。待在矿山要吃饭,很有头脑的田老汉发现了商机:矿山上交通工具缺乏,运输需求旺盛,自己在老家干过马车倌,干脆干老本行谋生!说干就干,田老汉买来了一头毛驴,和一架破车辕子,作了一番修整之后上路了。

有了谋生的工具,田老汉又在一处土沟子里,找到一口废弃的破窑洞,他和了一大堆泥巴,用了半天的时间,把破窑洞跑风露气的地方都堵好,又编了一个联子门,装在窑洞口上,算是一个家了。

"吃吧,吃吧……"

田老汉把一盆,用水泡好的海红果子,端放到我们面前,然后又用他那又黑又邹的手指,捏起海红果子,塞到我们手中,劝我们吃着,他在一旁看着我们笑,眼里透着慈祥……我们"嚓嚓"咬着冰凉透心的海红果子,我心里还想:决不能让田老汉好受了,以后多来整蛊整蛊他。

我们有了一件最令人兴奋的大好事:今年过大年,二宝的舅舅要从北京给他家寄一包北京特产,里面有我们小伙伴议论了好几年的压缩饼干,听说压缩饼干超好吃,堪比仙界神品!

二宝爸爸说:特产到了取回来就分我们吃。这天,二宝爸爸终资通知我们:特产到火车站了。

我们急着要去火车站的时候,天空上又飘起了大雪,二宝爸爸怕雪天出事儿,叫我们等雪停了再去取包裹。我们为了那好吃的,可等了很久日子,现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我们一头冲进了茫茫大雪中。

我们一路上连耍带玩到了火车站,取上包裹后,继续玩着冰雪,赶紧往家赶……回到二宝家后,二宝爸爸让我们拿来包裹,他要开包装,给我们分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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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突然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包裹不见了……

一路上我们是轮流拿包裹来着,到我时,我只顾玩雪,忘了接力了……小伙伴们互相埋怨起来,二宝吓哭了,边哭边骂我,让我赔他家包裹……正吵的不可开胶时,一个浑身沾满雪花的老人进到二宝家中,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包裹:"没错,就是你家丢的包裹吧……"我们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田老汉。

原来,我们取上包裹,一路上只顾玩雪,轮到我拎的包裹时,我忘掉了。这时田老汉赶着毛驴车运货物回矿山,发现了路边的包裹。他捡上包裹按包裹上的地址,一路寻了来……

田老汉"嘿嘿"笑着,拒绝二宝爸爸递上的一杯热茶水,转身出门,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我们几个小伙伴伸手抢着压宿饼干,一边吃一边谈论着打斗田老汉的往事,不知为何,我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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