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敲门,把二狗从美梦中吵醒,他不情愿地翻身下床,去打开门,又光溜溜地钻进被窝儿,想续上刚刚的梦。在梦里,他心仪很久的女生正在和他说话,他差一点就可以牵到她白皙的双手。这不可不似凌晨那个在沙漠中盘行的怪异的梦境。
可是,陈叔叔是个话唠,他早晨起晚了,买了豆浆和油条带到这里,他看着床上的二狗,开始数落起来,说,二狗啊,你说,你这一点就不随你爸,你从来不睡懒觉,每次我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了。也难怪,你还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来,正好早饭,我多买了一些,赶紧起床吃饭吧,再晚,你就该迟到了。
二狗在被窝儿里梦着头,露着半个屁股,说,哎呀,陈叔叔,您行行好吧,我这一晚上,在这儿就没睡好过,老是做梦,就跟真事儿似的。不是梦见我死去的奶奶,就是梦见一个人走在沙漠里,这早晨刚做上美梦,就被您吵醒了。
陈叔听完,一脸坏笑,说,你小子,所谓的美梦,是梦到姑娘了吧,是亲了嘴儿,还是拉了手呀,你这儿可不是美梦,是春梦哈,我都快忘了,你小子年龄也不小了,这要是古代,你都该娶媳妇生孩子了…对了,说起结婚,你爷的后老伴咋样了,我听你爸说,你爷都想着改房本和人家结婚啦…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老章家出人才。
二狗虽然是个孩子,可也听出陈叔这话里话外透着嘲讽和不怀好意。他不得已,起床,穿衣服,穿袜子,系鞋带,惺忪的双眼,在寸头下,像一颗裂缝的茶叶蛋。他洗完脸,看了看陈叔,说,您可真是流氓假仗义啊,您不是说给我也带早饭了,您看看,我这紧赶着起,还是慢了一步,豆浆油条,您都吃肚子了,您让我吃什么…
陈叔说,嘿,我这叫兵不厌诈,不这么说,你能起床吗?…再说,叔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你没看见这给你压着十块钱吗?…一会出去,自己去村口,买热乎的吃…你啊,比你爸话多,男人话多点,显得敞亮,但是也不能太多,否则显得油腔滑调的,姑娘们不管老少,都喜欢恰到好处…算了,说多,你也不懂…赶紧走吧,再晚,就该迟到了…
二狗嘿嘿一笑,拿起桌角的十块钱,低头哈腰地给陈叔请了个标准的安,声音还在屋里,人已经跑了。这十块要发挥更大的作用,吃早饭可惜了,上学去。一路狂飙,吓到路边走路的老头,自行车绝尘而去,老头儿的骂声都赶不上。
二狗到达学校大门口,像只狗似的,喘着粗气,只见大门紧闭,铁锁一横,那时的心里,简直是想要骂人。今天是周六,他睡糊涂了,偏偏陈叔也过糊涂了。他开始后悔,就应该赖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的…
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他身后传过来,他回头,正好看到梦里的那个姑娘。她抬头挺胸,气质高雅地缓缓驶过。二狗有点着急,也有点害羞,心想真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思,思谁,见谁。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搭讪,然后急中生智,他喊道:
姑娘,嘿,姑娘,这十块,是你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