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办公楼越发安静。
夕阳几次在楼宇间辗转腾挪,终于推开窗,把温柔的橙黄撒在了我的桌子上,如水果店里刚上市的桔子一般诱人。从积了多天的任务中拔出思绪,想到外面走一走,走进初秋的黄昏,走进初秋的澄澈。
每个秋天都是被雨水洗出来的,上周末两天的雨,时而滂沱,时而霏霏,彻底消散了今夏的暑气。
彼时窝在阳台看雨,听雨点敲打窗棂的空灵旋律,看它们在窗上留下藻荇交横的斑驳身影,心境也在秋雨中慢慢舒缓,重新找回宁静与平和。
“今夜雨,断送一年残暑。”凉雨引着初秋,正款款向我们走来。
雨后的天空,是簇新的湛蓝,这湛蓝被秋一把推向高空,连云朵都有了几分渺渺的意味。更妙的是,在此刻的夕阳笼罩下,树木、路灯,房屋都染了一层橘黄色的晚霞。院子里红楼绿树更显昳丽,莫名有了一些海边欧式建筑的气息。
一个人,缓缓踱步,晚风吹动长裙,掠过脚踝,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旁边的楼上,稚嫩的三字经还未响起,整个院子还被一种庞大的寂静笼罩着,像是待开启的舞台剧。
转身,去后院围墙边的小径走走。墙边的丛丛蔷薇在春天尽显娇艳明媚,在夏天不管不顾疯长,终于在秋天里纷纷爬上矮墙,探头欣赏外面的世界。而外面不知谁家的南瓜藤正好相反,偷偷翻墙而入,泼辣地抢点了一块地盘,迅速用朵朵黄花做成灯盏,还顺手挂上了好几个小南瓜,像是在向人们炫耀自己秋的收获。
是的,秋天是成熟的季节,清新的空气中似有一种阳光晒焦叶子的味道,暖暖的,香香的,甜甜的,让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大自然,总会在不经意间展现时节的丰盈与柔软,沉稳与恬静。
初秋的黄昏,辽远、安静、富有诗意。
蝉鸣渐止,梧桐新黄。
一阵风过,有叶片从梧桐树高枝上慢慢跌落,在空中盘旋翻飞,复又轻轻落下,落在草丛里,落在蔷薇架,落在面前的地面上。岁月将疑惑写于黄叶,等秋风给出答案。偶尔,有几只鸟儿,在树上跳跃,发出一两声鸣叫。也许是归巢前,在互道晚安吧。
天空渐渐暗下来了,路灯次第点亮,像夜的眼睛。
耳畔有虫声响起,啾啾、唧唧,是蟋蟀在低吟,它于每一个秋天醒来,在木兰机杼旁唱过,在异乡井栏边唱过,那纯净、优美的旋律,仿佛是从遥远的《诗经》里,荡漾而来的清丽意象。
它最爱陪着中年人,在暮色里闲坐,沉思,让你的身心,沉浸在初秋黄昏的宁静里。
只要它开口歌唱,人们就会想念儿时,想念家乡。就会想起儿时奔跑过的大片大片的青草地,那里一定开满了野花,五颜六色,相偎相依,在夕阳的余晖里,招摇。
徜徉在初秋的傍晚,如饮一杯清冽的美酒,那醇香是秋水淡淡的安静,是白云悠悠的闲逸,是枫叶戚戚的热烈,是岁月轻轻的凝望,纵然情愫千种,浓淡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秋天酝酿的诗意。
愿君享受当下,莫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