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多的时候,我们回老家油田过年。我先带妞回去,回油田的动车是早上6点40分发车,搞得我们4点半就得起床。好容易从被窝里拉出云云,她先开始直往被窝里拱,后来起床倒好了,高高兴兴拿着一包玩具上车。到了火车站,她心急得不行,怕赶不上火车。我们到时,早餐店还没开门,等着买早餐,再排队进站上车。她爸爸跟着上车放了行李,云云急得直催她爸下车,怕火车开了他下不了车。可是等到车一开,云云就哭起来了,埋怨我不给她爸买一张票,想一家三口一起回油田,说得我心里酸酸的,差点也掉眼泪,只好安慰她,爸爸很快就回油田了。下车时,云云背着小书包,挎一个装玩具的大袋子,一脸严肃地和我往外走,一点不叫累,像个大人。一出站台,看到我爸妈,高兴得很。老爸要抱她,她还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要抱了。”开心地坐车回家。
在油田,云云总会自创新词,比如:眼毛、棉裙,让人听了好笑。上海长大的妞几乎不吃湖北特产,米糕、米粑、锅盔、豆皮、腌鱼、面面的藕、磁菇,都不喜欢。唯一喜欢的是蒸茼蒿,可是,蒸藕、蒸肉、蒸芋头又不吃,真没办法。说她,她还反驳:“你在油田长大的,我是上海长大的呀。”这倒是真的。她小时候吃过泡炒米,现在就还是很喜欢。
带她去琴行练琴,她总弹错,还忍不住笑。我发火,她反驳:“你别生气了,你生气的话我们两个都生气,划不划算呀!”练琴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叫卖馒头,她学得可像,“老(lao)面,馒(man)头”的叫唤一路。
回到油田,她自己说:“我最喜欢爸爸、妈妈;第二喜欢爷爷;第三喜欢姥姥;第四喜欢胡奶奶;第五是小皮皮;第六是奶奶;第七,也是最不喜欢信阳爷爷。”然后,还找我们要了一张白纸,写上1、2、3、4、5、6、7,每个数字上画了一个图像。画得很像,抓特征抓得很准,胡奶奶是长长的卷发,小皮皮是个小人,她说这是她的记录单,把大家肚皮都笑破了,可是不敢给她奶奶看。没想到她奶奶来时,她主动找出来给奶奶看。奶奶问:“我怎么排第六了?”她说:“第六和第一是一样的。”转弯之快,真让人佩服她反应敏捷。
有一天晚上,她在主卧做作业,大人们都在外面看电视。怕影响她学习,我把房门带上了。结果她做完了要出来时打不开房门了。房门年久失修,不好打开,她的劲不够。于是她动了下面的锁,结果越扭越紧,我们在外面没钥匙也打不开,她在里面急得哭起来。老爸想用劲撞开门也不行,卸下外面的锁面也不行,我都急得要砸上面的玻璃了。大家说上面的玻璃不好配,不让砸。老爸忙找开锁的电话,我则在外面安慰云云乖乖呆在里面等开锁的来。没想到云云还算镇静,很快就不哭了,乖乖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倒是我还时不时问一声,确保她在里面一切正常。过了一会儿,开锁的人来了,检查后才发现是锁坏了,把锁破坏后才打开。我马上冲进去看云云,她还好,在小桌子前看她的作业,小脸因为在房间呆的时间长了,红扑扑的,我松了一口气。她说道:“我就在里面看看这、看看那的,我还是有点急的。幸好我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宝宝,要不就要哇哇大叫了。”后来晚上给她洗漱的时候她又一再强调:“一定要记住哦,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小,小就听不懂指令。”怪有趣的。
每次学琴在一个广场后面,很大的广场,总有很多人在里面打陀螺,抽得呼呼作响。有时练完琴时间还早,我就带云云坐坐广场上的充气孔雀车,挺漂亮的,她在里面开得左冲右突。周末如果开充气城堡,云云就更高兴了,在里面蹦啊跳啊,钻来钻去,穿上袜子爬不到高处,于是她脱了袜子,这样可以爬高上低,她还很快就和里面的小朋友打得火热。想来,上海的充气城堡倒不多见,去一趟也不方便。
适逢情人节,我买了一枝红玫瑰,叫云云送给我妈,没想到她说:“应该爷爷给姥姥送花呀。”还问我:“今天是什么节?”“情人节。”“那应该说情人节快乐。然后我说‘祝爷爷姥姥百年好合!’”这一说,可把我们惊讶坏了,这可没人教,谁知道她怎么会的。应该是书上看到的,不过也很佩服她用得恰如其分。回来演练了一遍,老爸老妈都乐不可支,这个小精怪!
有一天,和老爸带云云一起去逛了我曾经就读的高中。学校扩建了好多,很多建筑都是新的,幸好还有些老楼在。看到熟悉的阶梯教室、水杉林,还有新建的教学楼、铁人塑像,真是感慨万千。想起自己当年在这里的苦读,想起曾经的辛苦和希望,想起当年的同学和老师,想起很多的生活片段,一直在忍住快要涌出的泪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句用烂的词语:“梦想开始的地方”。是啊,当年的自己从这个小小的地方出发,靠的就是一股执拗劲,非要去大城市看一看。看到小小的云云在新修的塑胶操场上跑步,不知道该羡慕还是怜惜:相比当初,云云的条件是好了很多,可是,她的压力也比我大了好多吧!
回油田还有一个心愿,就是看望小学语文老师彭老师。回家和老妈一说,她满口答应。不过搞笑的是,她既不知道彭老师的电话,也不知道具体的楼栋号,只知道住哪个小区。既搞不清地址,也不通知预约,我和老妈就带着云云直接去了,这真是油田特色。在我们看来这样办事真是不可思议。先在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坐了个三轮车,和司机说我们要找个人,就出发了。
幸好天气好,很多老人在外面打牌,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了彭老师。她的样子变化不大,还是很清秀很有气质,不过头发都花白了。彼此都很高兴,因为很多年不见了。在一起聊天,老妈净拣好听的说,夸我和妞,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拿出了给彭老师的贺卡、手工作品和礼物,彭老师也拿出吃的忙不迭招待我们。云云表现得很安静,很乖巧,一点没有在家里大吵大闹的样子,最后让她跳了个舞蹈《小苹果》。虽然不好意思,她也乖乖跳了。彭老师对云云赞不绝口,夸她乖巧懂事。最后送我们出来时,彭老师还一个劲感慨我还记得她,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她挺不好意思的。说实话,再说下去,我要流眼泪了。时光匆匆,小学语文老师对于我来说,仿佛是个遥远的过去的人物。可她的温柔善良,她对语文教学的热爱,开启了我对文学最初的爱好并持续至今,真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油田呆了一段时间,真是觉得生活好方便,有暖气,去哪里都是十几二十分钟,楼房都不高,六层左右,广场都超大,很空旷,空气也不错,很清新,不管是养老还是养小,都不错。怪不得爸妈愿意在油田呆,可就是书籍和资讯相对落后,东西也不太全,有些跟不上时代。年轻人向往大城市,可大城市压力山大,小地方安逸悠闲,可没有上升的空间。这真是永恒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