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工作组进队,驻进了胡家湾,城山大队的副大队长王章顺为组长。城山大队同时派出了胡忠南为工作组成员住进了高潮大队。
王章顺的任务是在阶级斗争为纲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如何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和抓好初冬的农业生产。一进村,他便盯上了知青屋。恰巧遇雨,山青和魏玉坤没有出工,贼一样的王章顺推开知青屋大门,直奔魏玉坤的房间,印入眼帘的是床上未叠的被子,散乱的枕头和毛线。王章顺没说什么,戴着斗笠在禾场上高声叫嚷:“知青不出工,在房里鬼混喽。”王章顺的话很难听,摆出架式,不把知青搞臭是不善罢甘休的。
山青生于一九五三年,比魏玉坤大一岁。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经常发生口角,刘吉祥嘲讽:“看,打情骂俏!”魏玉坤时常挑逗山青,惹得山青或吵或哭泣。
山青终于忍不住魏玉坤的挑逗,一气之下跑出门外,深夜坐在屋后塘外的田埂上哭泣。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声传得很远。魏玉坤担心,也害怕山青寻短见,就摸黑来到她身边,劝说,赔礼道歉。事情的巧合总是让人意外,生产队技术员胡仁发从河里打鱼回来,黑夜里看见人影晃动,以为见鬼了,偶然几声丝丝细语,又觉得耳熟,壮着胆子去看个究竟:“哦,是你们俩呀!”胡仁发放心了,两个大活人不在屋里呆着,偏在这黑夜里坐田埂。
胡仁发的半夜撞鬼印证了王章顺所言。湾里的大姑娘、小伙子把山青和魏玉坤的故事编得比真的还真,话越传越神。每逢人谈起他俩,我便解释,这是很正常的谈恋爱,慢慢地淡化了传言。
魏玉坤为生产队购买物资从武汉归来,我和山青从蛇洼水库回到生产队。晚饭的时候,我们聚在一起吃饭。刘吉祥在饭桌上与山青调侃。刘吉祥肩负着左汉文的托付,担任山青的保护人,却不知此时的山青已不再是从前的心境了。山青以为,那是年少无知,学生时代的一种朦胧感觉,而这种感觉早已不再有了。但对于魏玉坤,山青认为是一种责任,她主动帮魏玉坤洗衣服、洗被子一往情深。魏玉坤热情,却又有不成熟的飘浮。刘吉祥的话,在山青年看来,逢场作戏罢了。忍无可忍的魏玉坤是爱吃醋的,他不敢打刘吉祥,但他想管住自己的恋人,然而,他错了。
刘吉祥多管闲事,魏玉坤的醋意更浓。话不投机,魏玉坤放下碗筷,劈头盖脸地打了山青一耳光。这一耳光在旁人看来有一点莫明其妙,但是山青忍受了。
顿时,刘吉祥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山青泪水直流,我急忙阻止还想说什么的魏玉坤。山青捂着脸,含泪而去。
天黑了许久,不见山青回屋。我催魏玉坤去寻找,别惹出什么事来。
魏玉坤回来了,身后不见山青。
“山青呢?”我问魏玉坤。
“在塘边的田埂上坐着。”魏玉坤说:“劝她半天,她不回来。”
我指责魏玉坤:“你下手为什么那么重,有必要吗?”
“你给我帮帮忙,把她劝回来吧!”魏玉坤在求我。
“你自己去!”我不愿意,是要看魏玉坤的心有多诚。
“帮帮忙,好吗?”此时的魏玉坤太在乎山青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央求我。
好多次,我充当这种角色。其实,我也乐意去做和事佬。因为,我不愿意同学相好一场,却弄得不欢而散。
魏玉坤紧跟其后,我们来到山青身边。
“山青,别生魏玉坤的气了,他向你赔礼来了。”
山青看着我,不吭声。
魏玉坤忙对山青说:“让陈义忠作证,怪我不好,我向你赔礼。”山青还是一言不发,魏玉坤接着说:“不过,你不应该和刘吉祥嘻皮笑脸,我看不惯他。”
山青轻轻地说:“我和谁说笑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还看不惯你呢?”
魏玉坤傻了,他不知说什么好了,但他的确知道自己错了。
我对山青说:“你们走到今天,多不容易,有话慢慢说吧!”又对魏玉坤说:“我走了,你好好跟她说说,早点回屋。”
不一会,他俩回屋了,山青红肿的脸上带着笑意,魏玉坤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和刘吉祥仍住在湾南的那间闺女房,知青屋中魏玉坤和山青是有许多条件沟通感情的。
魏玉坤时常往武汉跑,工分又低,每年都超支,欠生产里的钱,但生产队还是按时给他分口粮、分食油,一样也没少。屋中只剩下山青一个人守屋,她害怕极了。黄昏的时候,山青来找我,她对我说:“我一个人住,害怕,你给我做伴吧!”
我答应了。
许久了,我没在知青屋住宿。
山青睡在后房,我睡在前房魏玉坤的床上。将知青的大门牢牢地插上栓。隔着断墙,我问山青:“魏玉坤对你好吗?”
山青答非所问,把话题移开去。山青说:“我可能要走了。”我问她:“上哪去呢?”
“转队,”山青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山青和魏玉坤准备转队,迁往武昌县金水公社铁锦大队,到那里去过新的知青生活。
冬天又到了,屋边的芝麻杆和棉花杆是做饭、取暖的好燃料。
山青对我说:“你这人真怪,柳春桂在队时,帮你洗被子你不干,帮你缝被子你非要自己用别针缝。现在我也要走了,担心你干不好。”
我笑着说:“柳春桂不是常说我矮子矮,一肚子坏吗!我是这样的。”
刚到生产队的时候,我还不到一米六。身材不高,农活没少干,亏也没少吃。
山青临走时,送给我一张她的照片,她让我留做纪念。
魏玉坤也走了,他是跟着山青走了。一年后,魏玉坤又回队来了,他不为别的,他是搬床来了,他要走了他和山青各自的单人床。魏玉坤是搬不走两张床的,他请我给他帮忙。黎明的时候,我送他走,我们一人扛着一张床走了10多里地,一直送到京山县长途汽车站,送他上了往汉口的长途客车。
老队长胡忠美知道这一切,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