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治疗的空档时间,我和三姑就带妈妈在北京转转,这也算是了却自己的心愿吧,虽然充满遗憾。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去天安门广场,第一次逛王府井,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故宫辉煌的建筑……但我们并没有走进故宫,三姑有点儿迷信,她认识的一个女人在游览完故宫后得了疯病,因此三姑坚决不让我进去,她担心我的身体会受到影响。我只好打消了带妈妈进故宫的念头。
几天后,我们三个人又去了景山公园,当然也是想让妈妈看看,她大概从没看到过那么多花吧。园里的牡丹依然妖娆,红得似火,白得如雪,粉得娇嫩,黄得灿烂,紫得绚丽,一面是繁花绽放,一面是落英缤纷,而几日前还怒放着的绚烂优美的郁金香花田也开始片片凋落,不禁让人惜叹。鲜花盛放的美丽时刻很短暂,比起播种、孕育、成熟、凋落,如同人生,把握精彩,只争朝夕,因为我们永远无法预知明天、未来。
即使繁花终究落幕,人们也总会铭记那怒放的时刻,它带来的惊艳和芬芳。
四月末,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三姑返回内蒙古老家,我和妈妈也离开了北京回到沈阳。看着又黑又瘦的儿子,心里酸酸的。我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每天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后,将儿子送到学校,然后和妈妈一起去公园,除了下台阶略显困难外,走路基本没有问题。我习惯了快走,总是把妈妈甩在后面。但不知什么原因,第一次觉得在过交通岗时大脑像瞬间断电了一样,空空的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东西触碰了我高度敏感、警惕的神经,在它们奋力抗争的那一刻,我几乎丧失意识,不过这种怪异片刻就消失了,我并没太在意。每天固定在那个必经的路口就会发作,然后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不到八点公园里已是人声鼎沸,太阳洒下无数金辉,落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绿草如茵的大地斑斑驳驳,大自然一片繁荣的景象。沉睡了一冬的昆虫们也禁不住这热闹的诱惑,扑楞着翅膀飞上枝头。晨练的人们欢声笑语……有了妈妈的陪伴,我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胆怯和小心翼翼了。
与公园一路之隔,是一所大学。与公园的热闹不同,这里是田园般得宁静。我更喜欢这里的幽静,我们每天都会穿过公园来欣赏和享受校园的景致。宽阔的道路两旁树木高大而整齐,绿油油的草坪灌木丛生,漫步在校园,微风徐徐。路边的银杏树轻轻扇动着叶片,好像成千上万只展翼起舞的蝶儿,优雅而柔美。几只调皮的灰喜鹊一会儿飞上枝头,一会儿栖落草坪,迈着悠闲的步伐,寻觅食物。校园的操场上,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将塑胶跑道照射得流金溢彩,散发着阵阵味道,偶尔有学生在绿茵场上踢球,欢呼、助威声此起彼伏。操场一角的大槐树正在盛放,林荫道上时而会有年轻的学子们结伴而过……一种熟悉的、久违了的感觉让我似乎置身于十五年前那座南方城市的美丽的大学校园。
记忆开始渐渐地清晰,我仿佛又重回十几年前的青春岁月。校园将外界的繁华和喧嚣远远地阻隔,这里有得天独厚的清幽和四季常青的芬芳。初春的早晨,校园里书声琅琅,宿舍楼下,一株高大的玉兰正在开放,花朵圣洁而精美,芳香素雅,路过时让人禁不住停下脚步,驻足仰望,又不忍心轻易触碰,担心毁坏了它的静谧。她就像一位安静的天使,一下子将温暖的讯息传递给大地。接连的梅雨过后,天空像被洗过了一样,校园的各种植物也如同换上了新衣,格外洁净透明,心情也会变得更加爽朗。逢至周末,几个好友相约,去观赏烂漫的樱花,在纷纷扰扰的雪白中,享受那份浪漫。偶尔也会去长江,走上堤岸,看东去江水的雄壮和豪放。
一部傻瓜式的胶卷相机是我们学生时代最高级的装备,它帮我们记录了那段精彩岁月的一点一滴。夏日的校园街道两侧,栀子花清香宜人,同窗的室友对其情有独钟,每次结伴而行至此,她都忍不住走近,俯下身体,静静地观赏那冰清玉洁的花朵,细细地品味那风轻云淡的幽香。秋天的午后,懒懒地靠在长椅上,手里捧着本书,这可比在自习室惬意多了,身后的桂花树正坠落满地碎金般的黄色颗粒,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随风而来。两三个朋友,畅想着未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四年的时间弹指而过,我们同窗挚友不得不依依惜别,各奔前程。校园的一草一木,连同那座城市,都渐渐地成为一种回忆,一种刻骨铭心的牵挂,一种远方的思念。
再次沉浸在校园,感受这份清净,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再重回校园。真想把这生病的时间利用起来,将那些工作、生活中的纷争、不快、伤心、委屈统统丢弃,可是现实却是因为语言的问题、手、脚的限制,估计这个梦想终难实现,重拾那份记忆的单纯终究也是奢望。
如果还能回去,学习自己曾经喜欢的新闻传播学专业,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