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乙还是从镜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镜嘴里的啤酒味让他头疼。酒是个什么玩意?喝了后面红耳赤,想入非非。曾经他爱死了这种感觉,某种细微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让爱真的爱,恨真的恨。并且在这种放大的情绪中加入一股豪情。让爱变成爱过,恨变成恨过,身后事不堪烦忧,一人一马逍遥江湖。
镜仰头又喝了一一口啤酒,“我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喝酒。”
“唔…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很爽的感觉。”
难乙看着镜原本苍白的脸,泛出一丝红晕,他脑袋里出现了“微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多么的准确,那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能准确的表达。“你看到了什么?”他看见镜像个孩子一样嘟着嘴巴,眯眼望着夜空。
“星光撒在了月亮上,丑陋的月亮。”
“我望着星星,星星望着月亮,月亮望着你,你望着月亮。”
“这算是三行情书?”难乙问道?
镜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销魂的声音。难乙细细的品味这两句话,漫天遍野的星光撒在月亮上,月亮却毫不知情的依旧冷清。她清冷的散发着光,低头望着与他对饮的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男人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到“对影成三人”。
难乙摇了摇头。是的,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犯病了。这种病就是他会将他双眼看到的每一个物像,在脑海中的想象世界中无限放大。他享受这种过程,“没有想象力的世界是没有灵魂的,想象力就是灵魂”。实际上他的想象通常不切合实际。他像个神经病。
难乙重新组织了语言对镜说到:“如果是我说情话的话,那,我想和你睡觉。”
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还真是直接”。“知道丰都有座红楼吗?”
“红楼不知道,《红楼梦》倒是略知一二。你说的那红楼是个什么去处?”
镜回头白了一眼难乙,没好气的说:“别拿你那奇奇怪怪的腔调和我说话”。然后她又喝了一口啤酒,把喝空的瓶子随手扔在了前面的空地上。“红楼啊,是…唔…嗯…和《红楼梦》一样是个女孩子比较多的地方”。
难乙脑海中出现了金陵多少多少钗的句子模式。他记不清那个数字代表的是乱世之年的妓女,也想不起来那个数字代表的是大家族中的美人。“那是个什么地方?”
镜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自己在月光下白皙得手。羊脂玉一样细腻的皮肤,散发着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难乙不争气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圣女简直热泪盈眶。
那是个繁华的地方,我相信你在丰都一定找不到比那里更繁华的地方。那里男人开着豪车,女人穿着名牌,那下水道里都是酒香味,垃圾桶里是刚摘的鲜花,新鲜的水果,整只的鸡。嗯…哈哈…整只的鸡。你说…你说鸡能知道自己生来就要被吃掉吗?拔掉皮毛,扔进油锅,撒上蘸料。然后居然没人品尝,它受了那么大的苦,居然都没被尝一口就扔到了垃圾桶…
难乙听着她的叙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想起兼职的自己曾看到过下水道的风景,在昏暗的灯光下,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两条暗道在这里汇合,一条暗道里的水是暗红色的,另一条是乌黑的。他们汇聚到另一条灰色的暗道中。然后下水道的水就成了三个颜色,暗红色在左边,乌黑色在右边。整条暗道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是他们试图交融的灰白色。
难乙想着这个画面的时候,镜还在说。她说,鸡做错了什么?他难道就想成为鸡?如果是你你愿意吃那只没人肯吃的鸡吗?
“愿意”
镜愣住了,他们相互注视着,镜的眼睛睁的有些大,拿着啤酒的手僵在空中。难乙笑了起来,不久两人一起笑了起来。难乙说:“我看到了鸡翅膀飞翔在月亮上面”。
镜又笑了,放下了举在空中的手。开始沉默不语,盯着眼前她亲手扔下的易拉罐。
夜气慢慢弥漫过来,难乙感觉有些寒冷。于是他问道:“那地方在哪里?”
“布勒东大街和杜尚大街的交接处。楼前有两个死了的雕塑,楼上有一张各种杂物拼接起来的女人的脸的海报。”
“我们去看看吗?现在”难乙问道。
“看什么?看雕塑还是看女人?”
“女人吧?雕塑是死的。”
“女人才是死的。”
难乙不再言语,她一定是喝多了。不过没事,正夜气,女人,月亮,易拉罐,男人,长椅。这些意象的组合,一定会在莫奈笔下成为价值连城的印象画。正当难乙这样想着,旁边画里的模特说:“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