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在南方再平常不过了。几把白米,一勺清水,就在锅中慢慢地熬啊!等到水开,白米的香气慢慢地渗入到水中,清水变成了牛奶白的米汤,粥也渐渐地熬好了,香气四溢。这种香,不是沁人心脾的花香,也不是诱人味蕾的菜香,更不是熏人气息的浓香。它只是一股淡淡的尘世的味道,带着乡野的气息,带着俗世生活的朴实无华。
我从小是喝粥长大的,倒不是因为家里穷。只是喜欢粥的清香吧!上高中去寄宿前,我的印象里我就没吃过饭。即使在大年三十晚上,满桌佳肴,母亲也还是要留一碗粥给我的。
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我们要上晚自习了。有一天晚上,白天煮的粥没了,我那晚愣是没吃饭饿着肚子就去学校了。九点多钟回到家,父亲已经给我熬好了一锅粥。是专门为我一个人熬的。母亲说我娇气,怨父亲把我宠坏了。可是她还是到厨房里给我热了菜。那清淡的白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也散发着父母亲浓浓的爱意。
那时我们经常吃的就是白米粥。配上可口的小菜,大家都吃得很满足,并没有因为缺乏大鱼大肉而降低幸福感。最喜欢的小菜就是母亲腌制的青橄榄。把新鲜的青橄榄果用最原始的踏碓(一种木质工具,底部长木一端有一个凹坑,上部长木臂一端安装击锤,人踩踏另一端,使击锤冲捣凹坑中的物品。古人常用来舂米)击碎,再加上捣碎的山姜和适量的盐,放到坛子里腌制。经过腌制的青橄榄变成了黄褐色,从坛子里拿出来就可以直接佐餐。如果加点小鱼焖一下,更是让人口水直流啊。有点咸有点酸的橄榄,特别开胃。还有父亲喜欢买的稍稍腌制过的咸小鱿鱼,煎起来香喷喷的,每次我吃粥都可以吃得肚子圆滚滚。
除了白粥,父亲最喜欢给我们熬的就是沙虫粥。沙虫是方格星虫的俗称,生长在沿海滩涂,对环境的质量十分敏感,一旦污染则不能成活,所以沙虫是十分珍贵的海产品。父亲把沙虫剪成细细的一条条,放盐和油炒得香香的。等粥快熬好了的时候舀一些放进去,加上葱花,那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啊!沙虫粥很清甜而且很有营养,父母亲总是舍不得吃,每次只是给我和姐姐熬上两小碗。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父母心里也乐开了花。
上了高中寄宿在学校。饭堂只有早上提供白粥或者猪油渣粥了。记得我和宿舍的姐妹爱宏都爱吃粥。幸亏那时学校管理不严,很多老师家属煮了粥拿到宿舍来卖。军训回来累瘫了,一碗清凉的白粥加上一点酸菜,我们就觉得很满足。那时大家年少,许多梦想即使承载在贫乏的物质中,也觉得很丰富。我们一起喝着粥,一起为我们的梦想奋斗。那一年的元旦,爱宏甚至在送给我的明信片上写下这样的话“忧愁时,就写一首诗,快乐时,就唱一支歌,无论天上掉下的是什么。静静,静静,你也和我一样爱吃粥么?不管忧愁快乐,我们一起吃粥。”在淡淡的粥香中,和爱宏等许多姐妹一起走过青春,留下了绵绵的情意。
大学毕业后到了边城工作。边城既沿边又沿海,没有大型的工业园区,自然环境和气候都非常宜人,有着丰富而纯天然的海产品。许多到边城来旅游的人都喜欢到饭店里喝上一碗俗称“天下第一粥”的海鲜粥。这么多年来,和许多同事喝过,也和家人喝过,也和到边城来看望我的一些同学朋友喝过。喝下去的是“天下第一粥”的鲜香甜美,留下来的却是亲人朋友的绵绵情意。
当我有一天为人妻再为人母,我也在每一个清晨沐浴着晨曦吸吮着晨风为我的家人熬上一锅清淡的粥。桌上或是一小碟家常小菜,或是家人亲自腌制的咸菜,加上一个水煮蛋或者荷包蛋,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开启一天的美好时光。
粥的香气清淡,就像我们日常的生活,没有浓郁的芬芳,也没有满汉全席的张扬,有的只是平淡无奇却又日日相伴的长情。我愿意在每一个粥香飘飘的日子,细细回味这其中蕴含的绵绵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