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众里寻她千百度

晚上七八点，文化路上车海茫茫，那个密度给人插翅难飞的感觉，赵秋升骑着单车见空就钻，时快时慢跟紧前面的赛车，他知道路随时会中断，只有贴近才不会被拉下。
公交车上不断有人下来，轻轻巧巧移步在单车的队伍里，侧身而过把那些平时很神气的汽车，一个接一个抛到身后，四个轮子架着车身只有低吼的份，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或单车匆匆而过，浑身都是劲却不敢使出来。
赵秋升骑着单车，肆无忌惮往前冲，他知道汽车一点也奈何不了自己。时间一静一动着往前走，眼前的路一点点变宽，汽车们都在提着速度，他的心一阵狂喜，堵车的尽头到了，最难的路段熬过来了。
往右一拐就是农业路，赵秋升眼前豁然开朗，开始小心翼翼贴在人行道里，张狂劲踪迹皆无，一辆又一辆汽车从身边飞过，连个影都不留。
十多分钟的路，硬是走了一个半小时，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夜装，白天燥热退去，竟有丝丝凉意。路边公园到处都是闲逛的人，草坪里石凳上还有凉亭下，跳舞或者做操，热闹半个夜空。
瞅前望后没车，赵秋升把单车驶向路北的天桥前，看着长长的台阶，他重重叹了口气，左脚撑地右脚下车，推着单车就往桥上赶，一、二、三、四、五，耳边有个声音轻轻数着。
站在天桥上，赵秋升长出一口气，不远处的灯火告诉他，花园路就在前面，他不用这么辛苦，只要小骑五分钟就能绕过这个桥，一路平坦来到徐寨。
卜嫣花在的时候，俩人常常从桥上过，上桥的台阶过完，她会在后面帮着推车，还小声数台阶，一到木桥上就兴奋地喊：
“鹊桥到了，牛郎织女相会喽！赵秋升，人家一年才见一面，咱们天天见，比神仙的日子还好呢。”
每当这时，赵秋升都会笑眯眯看着卜嫣花，看她蹦蹦跳跳过完桥，然后回身转到自己怀里，张开双臂坐在单车架上往前冲，嘴里叫着飞向人间喽，单车带着风声，赵秋升双手牢牢抓住车把，一点都不敢大意。
喜欢骑单车，喜欢怀里那个小小的人，听她大呼小叫，看她又蹦又跳，暖暖的感觉让人魂牵梦绕。卜嫣花，卜嫣花，满天的星星都知道我在找你，这五年、我一直在老地方，工作不换，出租屋不退，每天过鹊桥来找你，小桥下绿荫旁，桥头那片广场，有你最喜欢的兔子舞，它们每天都在等你！
支好单车，赵秋升在桥边坐下，看着他们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舞池里的人真多，一排排散开又聚，聚了又散，在赵秋升面前转来转去，看的他眼花心乱。
温柔的音乐里，双人舞走过来，女孩们腰肢颤颤在夜风中如骄傲的孔雀，抖动美丽衣裙和修长秀臂，软软地被人揽在怀里，长长的马尾辫摇啊摇，像一闪而过的流星，让人看的见却抓不着。
从前，这些快乐女孩里总有卜嫣花的影子，和赵秋升缠缠绵绵旋转在月光下，或灯火辉煌里。他们相亲相爱在人前，一切尽在不言中，让人羡慕忌妒恨。
音乐小停了会，left left go left left go的声音猛然响起，老者们纷纷退后，年轻人挤上前围成圆形，赵秋升不由起身，走进那个圈，双手放在身后，跟着音乐右脚点两下，左脚点两下，双脚合拢蹦两蹦，接着侧身跑三步，然后站定后是下一轮的左右脚点点，双脚蹦两蹦侧身跑三跑……
圈越转越小、人越来越挤，赵秋升身陷重重包围中，曾几何时，他和卜嫣花头顶头肩靠肩，看着对方眼睛大声说我爱你，而现在，赵秋升只想大声喊出卜嫣花的名字，想问问她：
卜嫣花，我在这里，不问你去了哪，只想知道，你还回来么？
曲终人散，广场上只剩下赵秋升一个，他骑着单车晃晃悠悠往回走，出大路进小路，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终于来到沉默的大门前。
掏电子卡往前一晃，只听吱的一声门开了，赵秋升推着单车进去，回身又锁好门，支好车上了锁，转头上了窄小的楼梯，一楼二楼终于到了三楼，赵秋升在紧挨楼梯的门前停下。
打开门、按亮客厅的灯，迎入眼前的是墙上那副巨型婚纱像，卜嫣花坐在秋千上含情脉脉，回望着身后的赵秋升，她长发飘遥，满脸温柔的像个天使。
赵秋升两眼直直望着卜嫣花，手不由放上去，慢慢触摸她的脸，嘴里喃喃自语着：
“回来吧，我的卜嫣花，我的新娘，哥在这等你五年，就像你说，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这等你，我没找也没跑。五年的约定已到，卜嫣花，你该现身了，我怎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