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思,你读不懂,做过女汉子的少女心思,你是更读不懂的。——《三斤小树》

义中作为区重点高中,是何等有个性,以“舞”出名,又以“武”出名。每年向各大高校输送的文体人才占总人数的一半。金菁菁,义中理科学霸,长得又好看,人送外号“三斤”。

高考前夕,菁爸爸在她耳边唠叨:“报个好点儿的工科大学听见没?眼睛放亮一点,看看有没有又帅家里又有点钱的,当然家里有个当官的就更好了,能吊就吊个回来……”

话音未落就被菁妈妈一脚踢翻。

“呵。”菁菁白了一眼从地上淡定起身的老爸。

“渣一点没关系,你功夫高……”菁爸爸斜瞥了一眼又将出脚的老婆大人,赶忙道,“反正……陈树那个傻小子不行。”

然后高考分数稳上厦大的她最后选择了复读,考了个艺大。

“你是见鬼了?”

“我就是喜欢陈树。”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大一的系花菁菁,厌烦了“拒绝不同年级汉子邀约”的日常,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画画。所以在进入大学以后,菁菁的课余生活大概就是房间里的一张张肖像画以及夜跑时开辟的草地小径或是龅牙仙抽屉里的购物卡。

她从没想过是这样的生活,她只是清楚地记得某个人说过,他会选一个“天府之都”上大学,吃着花椒馅儿的包子,在金色的稻田旁拍照。

然后她便来了。

今天是大扫除日,阳光透过向南的窗子照在菁菁脸上。

“菁菁啊,今天好像是大扫除日欸?”龅牙仙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知道了。”菁菁把被子扯过头顶。

“学校下周的聚会去不去啊?听说很好玩!”

“知道了。”菁菁把被子又裹紧了一点。

龅牙仙顿时来气,抓起身旁的抱枕砸过去,某人无奈起身,去洗手间随意摆弄了下脸,然后挠着头回来接过龅牙仙给的鸡毛掸子……

扫了一眼自己住的猪窝:安静躺在书桌正中央的是画了一半人像的素描纸,旁边是肆无忌惮摆放着的零食袋还有画笔……她弱弱叹了口气然后望向整洁一些的书架。

鸡毛掸子掠过一排杂志,最后停留在角落里的灰色本子上。拿出,翻开,少女的目光徘徊在第一页的大头贴上。画面右边的黑皮女生撅着嘴,嘴角还泛着油光,而左边的平头小个子男生咬着口冰激凌笑得很灿烂。

菁菁难得地笑了起来,最底下的正楷字,看了很舒心——陈小树的妖孽笔记。

(继续翻)第二页——2008年8月31日,天气晴。今天的阳光还真是明媚啊!因为我又见到“三斤”了。

那个大头贴还是很横行的年代,一家炒面店的角落里,陈树叼着快吃完的甜筒对着一台“大头机”发呆。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他跑出去一看——一个戴着鸭舌帽耷拉着脑袋的男孩被三个年纪稍长的男生堵着,为首的男生嘴里唧唧歪歪地讲着些狠话,男孩却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来头,打量着他们,眼睛里装着的竟满是不屑。

陈树呆望着,依稀觉得这个标志性的神态有些眼熟,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厨房喊道:“心叔,有人在店门口惹事啦!”

“是不是又是三个臭小子啊?”一个留着胡渣子的中年男人操起擀面杖,正要夺门而出,却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惨叫。

冲出门来才发现,三个所谓的臭小子,躺靠在墙边,惊恐又不甘地看着面前的男孩,鼻孔嘴角微微渗出点血。

“哎哟喂,你们三个也有今天啊!”心叔幸灾乐祸,拿擀面杖敲了敲后背悠悠地走回了店里,陈树却还在一边看。

为首的男生憋红了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吼出来:“你叫什么?你敢打林被(你爸爸)?”

“男孩”摘下了鸭舌帽露出一头中长碎发,用帽檐拍了拍他校服上的logo顺便一脚踏在他胸口上,翘起嘴角:“林酿(你妈妈)跟你讲,同一个学校,金菁菁。”

陈树顿时睁大了眼睛,甜筒骤然掉落,那个抹着奶油的嘴角镜头感十足,一个关于鼻涕和眼泪的年纪若隐若现。

乡下时期的童年不是在校园的某个墙角揍着同学,就是在学校后山的箬竹林掏着鸟窝。

揍同学不是因为某种“爱欺负弱小”的恶趣味,而是因为“侠义心肠”。菁菁从小就正义感爆棚,与陈树二人专门打击班级以及隔壁班的“邪恶势力”,当然陈树只负责跟着顺便喊加油的……

因此他们班成绩出奇的好。

而第一次掏鸟窝,由于两人没什么经验,因此脸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雀屎。回到家,挨了长辈一顿打,还被恫吓会长雀斑。后来发现阳光染过的脸丝毫黑不出雀斑的样子,故想继续为之。可是依然心悸鸟屎的威力,迟迟不敢再出手,直到路过村口偶然发现养蜂人赵老头那两顶帽子煞是醒目。

赵老头在心急如焚了两天后终于还是找到了家里来,本以为免不了赵老头的责骂更免不了父母的一顿毒打,谁料赵老头只摸摸这俩小混蛋的脑袋瓜就走了,过了会儿还送了两罐蜂蜜过来。这可把两人开心坏了,后来无聊就去赵老头家要蜂蜜吃,赵老头也不讨厌,还经常和他俩讲些有趣的故事,再后来,据说是因为“土地使用权”的问题,赵老头和村官闹得很僵,那一阵子两人都没见过赵老头。最后听到赵老头的消息,是因为他去世了,说来也讽刺,在“村委门口”被车撞的。

那正是三年级的期末考结束,陈树听闻噩耗,哭了好久,菁菁也难得地红了眼睛。两人一气之下,跑到村干部承包的瓜地里,把棚子里堆好的西瓜砸了个稀巴烂。后面被人告到家里来。菁菁自告奋勇的说是自己带的头,被菁妈妈用柳枝抽了一顿,然后罚了一百个“蛤蟆跳”。分明很痛,但还是咬紧牙关忍着,倔强的不流一滴眼泪。挨罚的不是陈树,可陈树在一旁却哭的稀里哗啦。

后来菁菁家赔了一些钱,陈树被禁足。有时候,菁菁跑来找他玩,他却只能像个小猫似的趴在窗口和她对视着。总算等到家中出了麻烦事,陈树趁机溜出去,却发现菁菁家,已经人去楼空……陈树又哭了,他不是伤心没人陪他玩了,而是她觉得菁菁肯定来找过他想和他道别的,他当时一定是在干别的什么事,没能和菁菁好好道别。

可是啊,傻孩子觉得另一个傻孩子会回来的,所以在每天傍晚放学之后,陈树总是会搬两条凳子坐在她家门口写作业,偶尔抬头看看刚铺上的水泥道有没有小车驶来,看着看着,呵,奶奶也不在了。

菁菁舔了舔虎牙,趾高气昂:“后面那个看戏的小鬼,去店里拿几张纸巾给他塞鼻子。”

陈树回过神来:“好!”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了纸过来。

被揍得最惨的高个儿被两边架着,鼻子里塞着纸,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三人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背影倒颇有夕阳下三剑客的风范。

菁菁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回头拍了下陈树的肩膀:“我要一份海鲜炒面,特辣。”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走进店里。

“三斤啊,你不记得我了?”陈树坐在她对面忍不住问道,“我陈树啊。”

“废话,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菁菁大口的嚼着面,抬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妈啦,吃东西老盯着我干嘛?婆婆妈妈的。”

“你还是那么会打哦?”

“废话咧,难道像你一样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吗?”菁菁举起筷子继续吃面。

“你后面住哪里的?”

“就这边咯。”

“那你那天被你老妈揍的疼不疼啊?”

“你是想被我抽一顿是么?”

“哦,疼。”

然后大夏天的面馆里,偶尔“吧唧”的吃面声,和风扇的“呼吸声”。

一只苍蝇悠悠飞过,气氛略显沉闷。

“我回去看过你的,”菁菁突然开口,“只是你们家也搬走了。”

“不是搬走,我妈跟人跑了,我爸开公司破产喝农药挂了,连负责照顾我的奶奶也去世了,还好心叔要收我。”

“哦,很惨。”

“嗯。”

气氛又开始沉闷。

“你不应该心疼下我吗?一句话就没了?”陈树没好气地问道。

“干我屁事。”

“小女生家家的吃东西还吧唧嘴……”。

菁菁停下筷子,舌头带着怒意掠过嘴角。

陈树立马识相地止了嘴,起身去冰柜里拿了两个甜筒。

菁菁目光游离着,突然转到不远处的大头机,她忍不住指着它站起来:“呀,陈树,面馆里怎么会有这个?”

“心叔从好朋友那里弄来的,想拍哦?”

菁菁用力地点了点头,于是就有了菁菁拿着个甜筒在大头贴机前摆pose的一幕。

“喂,陈小树,你要不要落入本大小姐麾下?”

“叫大树会不会好听一点?”陈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墨镜戴起来,“刚才听说你要去隔壁海中上学啊?”

“你也是哦?”菁菁摆了个剪刀手。

“对啊,准备去报名,”陈树把墨镜撩上去,“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想在海中干点什么……”

“我是想要建个帮派啦,但是跟电影里的黑帮不同,我的组织应该是专门打击校园恶势力的!”菁菁情绪激昂,忍不住想要抬手握住拳头,谁料某人的甜筒被打落。

“额……干!”

陈树又想笑又心疼,默默地去拿了张纸巾,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帮菁菁擦掉手上的奶油:“别闹了,你不知道海中的现任校霸有个很厉害的老爸吗?”

菁菁撅着嘴:“有种就单挑,拼爹算什么本事?”

陈树趁机按下快门。

“靠!”

“没什么赢得过别人的,当然得靠爹拼一拼了……”陈树小声嘀咕。

菁菁一个眼神杀袭来,陈树立马闭嘴,但还是免不了当头一巴掌。

“身为‘草树组’的成员居然说出这种烂话!”

陈树使劲把甜筒咽下,嘴角抽搐过后,努力憋出几个字:“草……树组?”

“取我名字里的‘菁’字,再取你名字里的‘树’,青草加小树……你觉得怎么样?”

陈树强行忍住一肚子的槽水,苦笑道:“您真的是语文功底超好啊!但……别拉上我吧,三斤,我充其量只能负责打完架在校长面前哭的啊!”

“本组正需要你这类人才啊!”菁菁欣慰得拍了拍陈树的肩,然后拽着他就往外走,“走,打印完,报名去。”

走到门口,菁菁突然转过头来,陈树一惊。

“对了,到学校以后不准叫我三斤,要叫老大。”

好久不见的寒暄,菁菁蹦跳地走在前头,很有趣。记忆被陈树定格在那天乌黑的中长碎发与湛蓝的牛仔衣上,两种颜色交错,赚足了他的喜欢。

若故事只属于两个人,似乎少了一点跌宕的东西,而另一个人的出现,于菁菁,或许是情窦初开,于陈树,却只有满满的挫败感。

“菁菁啊,这样漂不漂亮啊?”仙仙放下眉笔,在镜子面前笑得很灿烂。

“大早上把我吵醒了然后加上刚才这句差不多问了我二十遍!”菁菁放下手中的扫把,“所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我叫起来顺便把你的那一份给打扫了是吧?”

“你就回答好不好看嘛?”

“好看,你自从摘了牙套以后掏鼻屎的样子都比我好看。”菁菁扔出一支铅笔砸在龅牙仙后背上。

这个号称掏鼻屎都比菁菁好看的妞叫“鲍仙仙”,因为中学时代一口美丽的龅牙,人送外号“龅牙仙”。同时也是菁菁从中学时候就开始的舍友兼同桌,这种缘分让她在大学开学时看到菁菁在她寝室压着腿的那一刻忍不住叫道:“看来老娘这辈子就摊上你了!”

“很痛欸,大姐!”仙仙簇了簇眉毛,可脸上还洋溢着笑。

菁菁刚想开口奚落一番,床上响起铃声。龅牙仙扔掉眉笔,冲出来拿起手机。

“你们还真是有趣,都快两年了还搞得跟暧昧期似的。”菁菁耸了耸肩膀。

龅牙仙转过头来,眯着眼睛,露出一阵戏谑的笑来:“呵,不是我家的……deer……little deer……”

眼前的场景突然有些恍惚,似乎出现了一件件蓝色的校服在晃荡,惹人厌烦。

“你接吧,就说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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