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姑娘

晋朝时,吴郡沪渎垒地界有个名叫谢端的孤儿,很小父母就去世了,被好心的邻居接济,吃百家饭长大。

谢端忠厚老实,勤劳节俭,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他不想再给邻居们增加负担,经名剎静安寺中老僧周济,在寺旁搭建了两间木屋,晨兴理荒秽,戴月禾锄归,自食其力,以耕种为生。闲时就往乡间学堂临窗旁听,刻苦自学。学堂的先生膝下有一个女儿,正当妙龄,每天给父亲送饭到学堂的时候经常看到谢端,心里暗暗对这个勤恳上进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因为家中一贫如洗,谢端也无钱娶妻,邻居们很关切的帮他说了几次媒,都没有成功。谢端倒也安贫乐道,每日与家中耕牛为伴。

一天,谢端在田里捡到一只特别大的田螺,他觉得看起来很奇特,就带回家放在桌上的水缸里。第二天,他早出晚归,回家却看见屋子里有煮好的饭菜,好像是有什么人特意做好了似的,但屋里却空无一人。连续两天都是如此。

谢端一开始以为是关心他的老邻居们做的善事,他特意摘了田里的青菜带着去拜访他们,以示谢意。可是,他们都一本正经的否认了有替他做饭这回事。谢端感觉很奇怪。

到了第三天,谢端又从地里回到家,他走到屋门口,又像之前一样闻到了饭香。但这次,他一眼就发现了桌边躺着一个女子,奇装异服,人事不省。

谢端连唤了几声,那女子才如梦初醒。

“这是哪里?”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问,他头顶束发,穿着粗布古装,正用如释重负而又有点迷惑的眼神盯着她。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这片泥地是这间茅屋的地面,而这间茅屋呢,用几根歪扭细长的树干撑着头顶稀薄的草垫,看起来搭得很简陋。“枉费我在时空舱里憋屈了半天,他们就给我送来了这么破的什么鬼地方,还说什么包我满意!”她忿忿的想,脑子又昏又胀,眼前浮现起望眼欲穿旅行网的销售小林的笑脸。

前天,禁不住这个初入职场的小姑娘热情的推销,也顺便给自己安排个小长假的去处,她终于答应了尝试望眼欲穿新出的时空旅游项目。

“樊姐,你想去哪个时空玩,我们都可以按需定制的,包你满意!”小林热切的询问她的旅行计划。

“随便吧!”她有点走神。去哪玩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跟她现在在上海一样是个过客——买不起房子,哪怕买得起也买不了。“要是有一天能在内环的别墅花园里种花该多好……”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樊姐,这张照片上的是你这次旅行的定位器,它同时具有历史讲解和简单翻译的功能。你一定要记住它的样子,它就在目的地等你,你到了以后要把它捡起来随身携带哦。”小林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才把她从无望的遐想中拉回现实。

“旅行计划我已经给你定制好啦,就按你刚才说的愿望,希望你会喜欢!”小林笑眯眯的看着她,带着神神秘秘的表情。

她看了看显示器上的照片,那是一个看起来很丑陋的硕大的田螺。

“田螺!对了,我的田螺呢?”她猛的从泥地上站起来,四处寻觅。

男人没有回答她,像是没听懂她说的话似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她从水缸中一把抓起田螺,打开电源,放到耳边细听。

谢端看着女子像捧着至宝一样把自己捡来的田螺贴在耳际,口中呢喃着他听不明白的语音。突然,田螺中竟然发出了声音:“敢问郎君,妾此时身居何处?”

谢端吓得几乎跌坐在地,这田螺果真有异!他看着女子期盼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大着胆子回道:“此处乃寒舍,地处吴郡沪渎垒。女郎何方人氏?何故来此?”

“吴郡沪渎垒……原来他们还真把我送到古代的上海内环来看菜园来了!”她一边听着田螺里的解说一边想,转念又问:“郎君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当下操何业为生?”

“敝姓谢,单名端。父母见背,茕茕孑立,别无祖业,现以躬耕自立。”

“谢端这名字太生,整个魏晋南北朝历史上我都没印象,看来并不是号人物,而且目前还是个以种地为生的农民,聊个骚我都没动力,唉!”她有点悻悻,一路上都蜷缩着没吃东西,还是先填饱肚子吧,于是径直端起桌上的陶碟,手抓起里面的玉米粒吃起来。

谢端看着女子举止潇洒不羁,隐隐有林下之风,心下忖道:“莫非此女乃是水中仙子?竟能令田螺发人言。近日之饭食想必亦是其备下。不曾料我竟有如此神仙眷顾……”一念及此,谢端不由得有些心动。

谢端敛敛衣衫,郑重说道:“承蒙仙姑近日照拂,蓬荜生辉。仆虽家贫,亦不敢坠青云之志,望仙姑指点一二,他日如能光耀门楣,定当供奉!仆先行拜谢。”说罢就要叩拜起来。

“谢郎必欲求教,妾但有一言相告——此处乃宝地,可值万金,君切记珍重此宅,世代相传,万勿有失,切记!切记!”

谢端听到此话,不明所以,想此荒郊野外,破落茅屋,如何能值万金?但仙姑之言,姑且记下,他又殷切问道:“仙姑通晓古今,仆可有金榜题名之运?”

“这个愣头青!房子抱好就行了,还指望读书做什么!你以为复旦毕业就能让你买得起静安的房子了?幼稚!”她心里一阵冷笑,正想给这男人批评一番,这时,田螺却发出了嘟嘟的提示音:“注意!注意!电量不足!请迅速赶往500米外的集合舱准备返程,请迅速赶往500米外的集合舱准备返程!”

“糟糕!都怪这个傻子把田螺放进水里当真的养,电池肯定是被水泡出问题了!本来还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逛逛内环的菜园子好了……”她三口两口扒完那一碟玉米,就奔出门去。

“仙姑!仙姑何急!”谢端也追出门口,迎面却跟一人撞了满怀。

“哎哟!”

谢端定睛看去,原来是学堂先生的女儿,手提一个食盒,满脸羞红。那女子看他气喘吁吁,神色急迫,心念道:“连送三日饭食,这呆子总算晓事,特来迎我了……”

原创插图

跋:

《田螺故事》据说原型为福州民间故事,福州和上海倒也相距不远,且都是临海水乡,我想,古时上海的农民,一定也随处可捡到奇形怪状的田螺吧,于是我就自作主张,让上海也发生一个《田螺姑娘》的传说。

不过,男主角真能遇上从天而降的美娇娘洗手作羹汤?而且,这等好事,原因都归于老天,这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啊,难道不应该是各种巧合的集合吗?于是我给这个故事编排了一个貌似更“合理”的逻辑,如果男主角既能成姻缘,又能听“预言”让儿孙免做房奴,岂不更是美事一桩?

ps:插画师,田螺呢?衣服呢?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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