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鲁木齐通往上海的火车上,我碰到了一位从玉门摘完枸杞回河南老家的大姐。
这趟车永远抢不到卧铺。
我刚上车时,她在座位上睡觉,看到我来了,立马端坐起来。
但是,我总打不起精神,也没有理会她的这一举动。肚子饿了,便坐在她的对面,悄悄吃起午饭,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看到她光着的脚,没穿袜子,并且晒得黑黑的,从我的座位上放下去,就那么踩在了凉鞋上。
我有点儿吃不下去的感觉了。但我强忍着。她好像等着我说话,但看到她头发染得黄黄的,我也没心情搭理。坐着坐着,她又睡倒在对面座位上。
到了张掖,上来一大波人。
有位中年男子带着十岁的小男孩儿坐在了对面大姐的旁边。向她爸爸撒娇:爸爸,怎么看不到餐车?怎么看不到餐车呀?看那样子是饿了。
我递过去一袋零食,小男孩不好意思接,在我和大姐的鼓励下,他终于拿上了。
这位姐不失时机地问我:“大姐,你去哪里?”
于是她跟我搭上话了,接着我就充当了她忠实的听众。她的话90%我能听懂。
无需我问,她就把自己到玉门摘枸杞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完整。语言并不单调,更不乏味,很富激情,词汇丰富,并且故事情节跌宕起伏。
她告诉我,快到60岁了,是4个孩子的奶奶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只要一到暑假,第一天放假,第二天儿子们就得给她买票。她要到外面自己赚钱,自己存着,以防老了。
到寒假了,就回到洛阳老家,伺候他90岁的父亲。
我听着好惊讶,看她的状态,猜她的年龄跟我相仿,没想到年龄这么大还,这么厉害。
她说还有更厉害的。一块儿去的,还有七八十岁的,年龄最大的一个79,比她还牛,吃饭吃一大盆儿,摘枸杞都不带休息的。早上工5点起床,6点下地,晚上10点多收工。
我的天,世界真大,无奇不有。
她越聊越起劲,直到把旁边那位中年男子吵得离开了座位,让他妻子过来坐上了。
中间消停了一下,是因为我给了零食的男孩要跟他妈妈撒娇,可是妈妈抱着七八岁的弟弟睡觉,他并不待见。
这时候大姐说,要培养孩子的阳刚之气,不能这样的,这样孩子长大会不好的。
年轻的妈妈说,两个孩子就是黏她,不撵他爸。
我故意对大男孩说,过来,我抱。结果他真坐到我大腿上,瘦高个儿,我怎么摆弄,他怎么配合,竟然像我的孩子。
一贯喜欢孩子的我,总会有一群孩子会粘着我。
这就真应了大姐说的,我慈眉善目,性格好,温柔之类的话;其实,大姐哪里知道,我脾气也大着呢,就是本事没有她大。
她说,她带过的孩子都不会粘着她,都很怕她。
她一般不会发火,只要谁做的不对,哪怕是老板,他都敢怼。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我总结出了她是一位个性刚强,做事有板有眼,不占别人便宜,也不会吃亏的人,不胡搅蛮缠,但绝对是她说了算;口才好,家里人的思维都跟不上她。最重要的是,她很会过日子。
这样的一位女人,是值得人尊敬的。
这就是我能够从张掖听她说话到天祝的原因。
下车时,我包里面只剩下3颗小面包,我留给她,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大声地说“谢谢,谢谢,……”全车人都听到她说话了。
比起这位河南大姐,我爽朗的性格算得了什么?
直到现在,我仍然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很受听;能看到她厚厚的嘴唇,不断蹦出灵巧的语言。
有时候,人也真是奇怪,在比我温柔比我含蓄的女人面前,我是个男人;而在比我爽朗,比我直爽的女人面前,我是一个温婉的女子。
这真如那个相面先生说的,我的性格就像水一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认真思考了一下,有利有弊。
水能适应不同的容器,如性格随和、懂得变通;水也有滋养万物的温柔,待人友善、有同理心,容易让人感到温暖;而且水看似柔软,却能水滴石穿,暗含着内心有韧劲,面对困难不易被打垮。但是,水没有定形,也可能显得缺乏主见,容易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