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y,你有特别喜欢的城市么,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属于那里,写写文章也好,卖冰糖葫芦也罢,只要你还能在那生存下去,只要那个城市还收留你,你就愿意一辈子在那里平凡下去。”
在我眼里,七颜是一个从水墨画里走出的女孩子,喜欢白色长裙,留着及腰长发,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我不理解一个如此诗情画意的女孩为什么选择了金融系,就像她不理解最爱和笔杆缠绵的我怎样轻松的玩转高数。
也许是一边受父母之命或为了生存打拼,一边又不想辜负了生活吧。
七颜的专业课学的很烂,可她却从不在乎,考试前丢下在图书馆里奋战的我们,独自一人背着画板去湖边写生。考砸以后,她也不哭,只是淡淡的告诉我,不喜欢的东西,她不想花太多心思。
她有自己的梦想,去苏黎世安静的画画,日落时蓄一杯葡萄酒写下一个故事,在大教堂里和心爱之人互换戒指。
我告诉七颜,画画很不挣钱,而且苏黎世也没有冰糖葫芦可卖。她笑了笑,没有言语。
就这样,我们各自怀着梦想,走到了各奔东西的那一天。
毕业后,我选择了留校读研,偶尔出去实习,闲暇时便继续与我的笔杆缠绵,顺便赚些外快。七颜果真离开了这里,去了她梦中的苏黎世。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七颜偶尔给我寄几张她的画,画上有苏黎世的雪山,有那里乡下的酒庄,还有一个棱角分明眼窝深深的男孩,七颜告诉我,他叫Ben,是她的男朋友。
两年后,我收到了七颜的电话,当我在机场再见到她的时候,眼前那个曾经皮肤白皙的水墨画女孩,像是被暴雨折断了的荷花,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
七颜告诉我,她想这里了,和Ben分手后也辞去了工作,想回来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我帮着她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份工作,因为投稿多的缘故,我和那里的编辑早已熟识。七颜每天只需要八点上班,然后画画封面,整理一下稿件。我问她是否适应这样繁琐无聊的工作,她回答我,还不错。
一年后,我顺利读完研究生进入一家风投公司,拿下了第一个项目,升职做了组长。七颜依旧在杂志社工作,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编辑,也重新获得了爱情。那是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有些害羞的男孩,他们一起工作,男孩对她很好。
我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圆圆的脸庞,笑起来眯缝着的眼睛,和两年前的德国男孩完全不同。
很快,男孩向七颜求婚了。婚礼举行的那一天,七颜穿着曳地婚纱,层层叠叠轻纱弥漫,靠在爱人肩上,挨桌敬酒。她还是水墨画里的那朵荷花,只是少了些清高与孤傲,多了几分烟火的味道,可我分明觉得这样的她,又美了许多。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七颜的短信。
“anny,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我曾经以为苏黎世就是我全部的梦,在那里,我可以过我想要的生活,寻找我想要的爱情。当初你开着玩笑提醒我画画不挣钱,而苏黎世也没有冰糖葫芦时,我还觉得你有些庸俗,可当我真正踏上那片土地时,我才知道,我的梦想,我追求的那份虚无缥缈的浪漫和现实比起来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当我连一杯卡布奇诺都买不起的时候,当我看到Ben和金发碧眼的女孩拥吻时,我才明白,那个城市已经不愿意收留我了,我对那里的全部热爱,都是可笑的一厢情愿。我卖了一切,搭上了回国的航班。如今,这个车水马龙,雾霾严重的城市,虽然给不了我罗曼蒂克式的生活,却给了我久违的温暖和归属感,我爱上了这个城市,和它带给我的一切。”
我记得我在一篇随笔里这样写过:
在幻想中,我们喝着热巧克力,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写着爱不释手的文字;在Van Ravenstein里挑选着最新款的时装;在高档的意大利餐厅里喝着红酒,品尝着香甜软糯的芒果慕斯;或是和爱人走在湖边,在满天繁星的见证下许下誓言。可现实却是,泡上一杯浓缩咖啡,顶着黑眼圈,为了赶一份报表加班到凌晨;在地摊上血拼,和摊主为了十块钱打一场口水仗;在大排档里要上十串麻辣烫,厚厚的辣椒粉入嘴,在北风中留着泪;或是和男友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照样分享一杯豆浆。
这就是生活,也许看起来庸俗不堪,但却真实的让你从不会出戏,就像一桌法式晚餐不如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更让人热血沸腾,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远不比恋人一个结实的拥抱更温柔动人。
我回复七颜:
这就是所谓的小日子吧,深深浅浅,絮絮叨叨,拖泥带水,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