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欲望在自然界里是一种奇特的存在。当其他有机体止步于满足最基础的生理需求时,唯独人类不断地追求着源源不断的欲望。当我们严谨地审视人类与其他有之间的差别时,我们会意识到欲望这个词只适用于人类的欲望。动植物只为满足持续自身及其基因的续存行动,与人类相较,他们的诉求是如此淳朴简单。而人类则截然不同,人类的欲望宛如一条涓涓细流流淌在心灵的山涧之中。我们既难以拨开层层迷雾追溯其源头,又不能阻止其将我们令向绝望的渊薮。
人类的每一个欲念随着上一个欲念的满足而诞生,但却不会随着自身的满足而死亡。欲念是人生这场令人唏嘘的大剧中必不可少的丑角。当我们满足欲望时,它总是带着那伪善的微笑向我们深鞠一躬,然后默默地退到幕后,静静地聆听着台上的悲喜,等待着下一个登场的时机。
同为社会性动物,人类和狮子的欲求可以透露出人类欲望的独特之处。当我们眺望南非广袤的大草原,我们看到一个狮群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卧在褐红色的岩石上。当母狮和她的子嗣吃饱喝足后,她舔舐着身旁地欢蹦乱跳的幼狮们。只要她的孩子们仍在她身旁茁壮成长,她族群未来的昌盛繁荣就有保障,她的血脉就会续存下去。她的需求已经满足,她的本能如同远古的记忆一般驱使着她直至完成自己的使命。如同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所描述的一样,动物的繁殖意识牵引着他们的行动,而人类就如同一个随时可能被撕裂的提线木偶一般,同时被本能和理智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扯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动物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是自幼的,而人的理智使我们注定无法脱离形而上学的牢笼。母狮未曾祈愿大草原永远水草丰茂,亦不曾思考过自身死后魂归何方,只求这美妙的午后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反观人类社会,我们的欲望则会随着简单欲望的实现而呈几何式增长。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最重要的启示在于它向我们展示了人与动物需求的差别。本质上我们与动物共享的需求只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罢了,而建立在生理需求满足以上的四个层次都纯粹属于人类独特的欲求。不仅如此,越是靠近金字塔顶端的需求越复杂,晦涩,难以满足,以至于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满足自己的尊重需求,更别提顶端的自我需求满足了。封建君主制是人类历史上延续时间最长也是最为普遍的社会组织形式,其本质可以被理解为少数人为了彻底实现自己愿望,以组织大多数人为手段的游戏。当一个封建王朝的创始人以自身强大的实力以及魅力使多数人臣服于它,创始人的自我需求满足就会从“匡扶正义”或者“名垂青史”升级为更加艰难的“王朝千秋万代”。因为这个人的王朝就会成为其自身意志确确实实的延续,也是为什么满朝文武被要求日复一日地山呼万岁。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不难发现即使那些在历史上留名的伟大君主们在本质上也未能圆满地实现自己的欲望。他们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却始终无法摆脱执念的束缚。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那在人类历史中群星璀璨的君王们都对人的欲望束手无策,那我们是否应该放弃试图对付欲望呢?人类是否只能任凭欲望驱使呢?对这一问题,笔者将在下次细细叙述哲学史上各学派对于欲望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