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来了
如果你要去北京,那就就此别过吧。
八年后的第三次相见,我用缄默表达内心。
第一次相见,你陪了我一下午的外采。到了晚上七点,我还在反复调音,你脸色难看的如同威德尔海——又冷又沉。
第二次相见,我陪你公务员考点确认,你不识东南西北还要理直气壮,我用飞机航向辨认了你的方位,之后是奇葩相遇避免不了的胡吃海喝。
你是我玩的好的朋友里学历最高的,我“若烹小鲜”的思想碰上了“小雅大户”的你,于是涮着火锅聊政史,也顾不得对面聊时装的妹子看我们的惊异神情,到唯独是我那见贤思齐的心逢了跟不上趟的口才,一再被你笑话。
第三次相见就是这一次,你蹭着我的无线一脸奴相,我颇降人的命令你去淘《诗经名物史》——我们在图书馆还原了七年前的课上场景,过去前后桌,现在对桌,这辈子是没得缘分做同桌了。
七年前,你是令我马首是瞻的数学课代表,毕生都在致力于扶正我脑海里的平面四面体。七年后,我攻我的教育心理学,你却威胁我要拆了图书馆。当然,这是我拒绝帮你写论文的后话。
更往后的故事,是你临走时路过我的家门。你选择在微博里说再见以及各种抒情,在我还在午睡的时候,用无线波完成两点之间最短距离的连线,一面琴弦到宇宙,悍波心海。
(二)图书馆里的视频邀请
小苹……你在哪?
咱们图书馆是大了点,大到你去了趟洗手间就生生找不回原地了。
你和我说,有的人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我信。我在你不远处的铁树旁看你一脸迷茫,之后我感叹,能遇见你这种事老天就安排了七年前的那一次,好在,我没有错过。
啧,铁树都开花了。
去了趟洗手间仿佛是磕了个药,天晓得你开始抽风。
你干嘛呢?
看啥书呢?
刷微博呢?
抄到哪了?
帮我写论文吧?
对对,就帮我写论文,宝宝累了……
我趴在桌上头都没抬:I refuse.
讲真,那一刻我有想,有的人错过就错过吧,因为……多年后的你也许根本无法适应她近乎奇葩似的蜕变……就比如我刚刚拒绝的你,当年上课帮我改笔记下课讲题乖巧通达的一人,竟会疯狂的在图书馆里……
给老娘发聊天邀请!
求体会在寂静至渗人的图书馆里微信响当当的聊天音乐响起后我那“卧槽”般的心情!求心里阴影面积!
打死丫的。
这还不算,我还发现了,每每我一下去换书你就在微博偷偷发状态。
最后一次,我换了一本《西游记》。七十四回猴哥有一句话“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令我着实喜欢。
大概我是那种极度乐观主义者,所以很多事,过滤度极高。但是对于你趁我不在才偷偷“告白”这件事,我却感慨颇多。
七年前毫无顾虑的拥我入怀的女侠,懂得了羞赧与微妙的小心翼翼,实则也是一种苦楚。
(三)是知音,也是鸡黍之交
七年后的第一次接头,你从口袋掏出了一支真知棒,哦,错了,是珍棒。带桃心巧克力的那种。
也许是学生样带给人的弱势感官,让我在工作上多少会带有一点不过分的凌人,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你大概体验不到我先前承诺的工作乐趣,跑到KFC点咖啡,喝掉大部分时间。
不要脸的觉得自己人缘很好,所以带朋友去单位玩并无大碍。我把你往沙发上一领,自己频繁的奔跑在录播间和办公室之间,打印机又坏了,我“喝”地一声武力却不失完美地从它怀里抢回了新闻,戏剧化的一幕博得了同事们的开怀一笑,却除了你。
你在沙发上做的笔直,一脸阴沉。
原来已下班很久了。
氤氲的月色在出了院门开始变得透亮,直到此时,我才有时间认真看你的脸。
清纯的、带着一点点甜美的涩意。
你才是真正的学生。农大的高材生。
巧克力棒在宽敞的口袋,挨着触感冰凉的录音笔——我忽然不希望你快点毕业。
我想起七年以前,你说我是你的俞伯牙,你甘愿做送鱼水的钟子期。我悄悄改你所有的备注“期期”的时候,你却学捏着港台腔大声俏皮的喊我“牙牙”。
所以还未满七年,还在稍早些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的拒绝你提出的相见,不厌其烦胜过勇气与焦虑。
可是我的巨卿,你还是来了。
你从梦的另一端,有如穿越浩瀚星河,风尘仆仆地降落在我凛凛一月的海采现场,霸道却又温柔。
家徒四壁蓦然蓬荜生辉。
好了好了,其实也就是一小撮光源,没那么光芒万丈。
你看你又骄傲了。
对于这多年后的这第一次见面,你后来像模像样的告诉我:小苹,假如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感觉不对,我就会立马掉头就走。
我根本不会让你走。不然我也不会面对同事“嫉妒”的眼光,轻拥等我到着急的你。
不许走!
这是霸道总裁的台场!
是不是事后一想起来就能满足你小公主的内心,然而这一点我还是要说,即便我不在媒体界当大佬作威作福了,也依然是这样,其实媒体人的话一个标点也不要信。
(四)大甲虫
我大学里很喜欢一个老师。喜欢他眼神里的忧郁,喜欢他诗一样的才华以及如梦般的孤独。
我并不苟同他第一节课黑板上的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但是却爱极了他讲的卡夫卡、司汤达以及阁楼上的福楼拜。
他结业测试会出《苏珊的幻想》,华兹华斯鲜为人知的诗篇,然后任我们恣意百度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无能为力,就像是变形记里仰面翻不过身的大甲虫。
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害怕又总是感觉,我在变成这只甲虫。当然,要是你也变成一只比我更笨重的大甲虫,事情也不算太坏。
可是你终究是完美的,你会坐在我的围城墙头,看我在泽国里挣扎,你摇头晃脑,半天才抛下一条小船。
这么多人,你是唯一支持我继续读研的。
你知道,德国有着我最心仪的教育学专业。
可是,可是。
在我们还在说着哪个地区哪个学校怎样的学科的时候,二十岁的光阴已蹒跚到抛物线的最顶端,开始了加速度的下落,途经了不知多少人多年打拼的梦想,只剩下我们,还在那年相遇的“贵族花园”里,拿捏着十八岁刚刚好成熟的年龄,痴人说梦。
我睡死在了那个梦里,而你,坚持自我中分裂与前行,一半无敌一半脆弱。
我会在你打来的电话里沉默,沉默你自学了吉他,离我们那年幼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然后我感叹这伟大的踽踽前行,之后讪笑。
梦里楼台高锁、帘幕低垂,满满春恨却不过是在道明,我已不是两重心字罗衣的小苹。
(五)小苹心上秋
临别前的一次见面,晚餐后飘了场温和的小雨,无碍散步。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的脑海里满是你说要离开这里时说话的模样。
那一刻的我也眯着眼,神色黯然。
北京也很美。
你似乎诧异我用这句话打破沉默,想要说什么,注意力却被踱到的旁畔吸引去。
是小学的操场。
红的花,绿的草,一群色彩整齐的孩子们打着足球赛。
所以你每天来的就是这里么?
你已经兴奋地听不到我的应允,激动地跑向侧栏那儿,简直就是启发性原则里讲的“生动活泼”的最好例子。
我没有停下来等你的意思,心情却忽然轻松起来。
那年青山绿水长流,我踏着松垮的步子,讲起道别也是这样的情境。
我前行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赶来,我笑脸回头,却只是一个急着过马路的孩子。灯旁的折扇广告窗吱扭的翻了牌子,槐树的白槐花沾了雨飘了一朵又一朵。恍然伫立远望,隔着栅栏的你还在伸长了胳膊拍踢球的孩子。
有这么一瞬间,雨水害我连眨了几下眼。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一别不知又是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