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至今还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个倩字,从农村来。
学校里拉帮结派的现象很严重,好像班上没有个被大家集体排斥的人,就要世界末日了。
一次课间休息,几乎每个人都在教室外面的空地上玩丢沙包。还记得我的沙包是我妈亲手给我缝的,里面装满了白米,还透着米香味儿。我看到倩朝我走过来,正想给她展示我的沙包。
这时不远处突然爆出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丢她!” 随后一个沙包重重的砸在了倩的脸上。
带头的人拿着根树枝指着我说:“你不要跟她玩!” 后面的一帮人就跟着起哄“对啊她身上很臭!” “我那天看到她挖鼻屎,小心弄脏你的沙包!” “她上次数学才43分哎!”
我扭头看了一眼倩,那个场景我现在还清晰记得,起码有十几个人都在鄙夷地看着她,而她就站在那里,肥嘟嘟的脸蛋上胀着冻疮似的高原红,头发被沙包打散一缕,眼神充满了很难在七八岁小孩眼里看到的愤怒。
树枝孩子王接着指着我说:“你跟她玩的话以后就别跟我们玩了!”
我看着那帮人不知哪来的气势,再看看倩的形单影只。二话不说,拉着倩重新玩起了沙包。
后来每每想起来,我都没办法想象如果我是倩的话,我还会不会像她一样忍住眼泪。
第一次知道咪蒙,是在大概三四年前,因为在微博上看到她觉得很有意思,便跑去翻读她的《圣人请卸妆》。读到大半夜的时候,忍不住给闺蜜发了条微信:“我太喜欢咪蒙了!!!”
喜欢她有趣的自嘲,比如让她形容自己的外貌时,她说“充满心灵美”。喜欢她和别人不一样的直白文风:用屎尿屁去概括人生哲理。喜欢她非常扎实的文字功底。
在“公众号”这个东西还没流行起来的时候,我就成为了她公众号的粉丝,只因她说自己的声音好听得可以去当声优,所以会在公众号里发语音。
直到很久以后的2015年,她的公众号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写出了一大波100万+阅读量的文章,广告收入开始每篇六位数起步。
她还是那个把我吸引住的,讲话天不怕地不怕的咪蒙,做自己的咪蒙。不一样的是,她的影响力成万倍的扩大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她做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正确的选择,那就是继续坚持最容易制造爆款文章的方法——写煽动性十足的文字。
用“xx婊” “xx渣” “xx逼”来把人分门别类,激起群众内心潜伏已久的偏见,兜售愤怒。比如《田朴珺重新发明了一种女人:独立婊》将田朴珺归类为婊,和昨天新鲜出炉的《现在为什么流行睡丑逼了?!》将黄渤大张伟张一山高晓松归类为丑逼;又比如《生活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傻逼甲方》,把事物不好的一面无限扩大,成功点燃了广告圈同行的小情绪,没有理智可言。
像极了拿着树枝的孩子王,很容易找到跟他起哄的群众。但若想消除起哄的声音,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呢?人言可畏,被激起的偏见导致更大一波潜在的伤害,那些被伤害的人们又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
在一个影响力很大的自媒体平台上说话,享受自由的话语权,就如同得到了更多“武器”的使用权。选择如何利用手中的这把武器,才是媒体人最值得讨论的自我修养。
当“煽动”带来成吨的认同感,人们开始不愿意去了解真相。
乌压压一片人海,多得是成千万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思考方式。并不是每一种生活,你都能够去理解。
那些欢声笑语的,和那些千疮百孔的表象下面,都一定会藏着不为人知的善与恶。每个人也都有不顺遂的时候。
如果手中的那把枪只有在扫射的时候才能创造最大的价值,你还是可以选择不去这样做,给这个还可以美好起来的世界留下最后一点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