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关的银杏叶黄了。
扇形的叶子,仿佛黄色的蝴蝶,悠悠然,翩跹而下,落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落叶围成一个大大的金色圆盘,银杏树无声地立在圆的中心。在夕阳下,太阳金色的光芒,仿佛与银杏叶子融为一体,银杏树的影子斜在地上,安静得如一幅画。
银杏叶子是一种舒适的黄,不像黄金那样让人眼花瞭乱。叶子如油画师,一笔笔将大地装点成它心中的样子。
杨树柳树也在秋风中,败下阵来,枯黄的、深褐的叶子,几近落光。洒扫的工人,没有任杨柳的叶子散落在地,而是聚成一堆,再装到车上拉走。而银杏的叶子,因其美,而得到优待,没有被清理,遮盖了道路本来的样子。
三两对拍照的情侣,在银杏叶铺满的街道上,摆出不同的姿势。金黄的叶子,将温暖的光,映在他们脸上,静静地在脚下倾听他们的海誓山盟。
银杏树是长寿树,生长极缓慢,爷爷种下的树,孙子长大了才能看到其果实,因此有人又叫它“公孙树”。据说在即墨城,有一棵1600多岁的银杏树。
八大关的银杏,虽无千年之寿,也将近上百年的历史,见证了多少誓言,恐怕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路旁的人家,门前多有小花园,围栏低矮。几丛菊花,从围栏的上面伸出花朵,黄的如金,白的似雪,点缀在绿色的叶中,仿佛夜空中绽放的一簇簇烟火。
菊花喜寒,开在百花俱寂的深秋,似不屑与它人争奇斗妍,人常将其诠释为高洁清静。它常是不慕繁华不惧困境的代表,正合了文人的一身傲骨。
菊如陶渊明恬淡闲适,离了世俗喧嚣的名利场,仿佛久困樊篱的鸟,复得返回自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脱离了世事的叨扰,得到的却是内心的宁静。
菊如元稹遗世独立,百花凋零秋风肃杀,世人莫不悲秋,而菊却于寒霜中怒放,偏不与这世道随波逐流,“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它不是醉熏春风的桃花,也并非艳若骄阳的牡丹,它只爱与秋风共舞。
菊如李清照清静孤寂,繁华如流水,世事难料,锦绣生活终挽不住。人情似纸,命比落花,得失只如浮生一梦,“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酒入愁肠,黯然销魂,只与幽幽菊香为伴,叹人命运无常,瘦比黄花。
现代人眼中,菊多给人以伤感。这伤感,或来自于念祖,或来自于思乡,或来自于对故人的感怀。在秋日的午后,这几丛菊花,引得路人驻足欣赏、深思,想必每个人眼中,都有着他们独有的样子。
身后经过一对老夫妻,轻言细语,声音中不无感叹,“才50岁,说没就没了……”。他们应该在谈论近日离世的身影。一个个生动的面孔,纷纷离我们而去,仿佛昨日还在耳边的声音,现已成为回忆。
曾经,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我们认为自己从未老去;现在,他们离开了,只沉淀在我们的记忆中,一个时代结束了。
光阴轮转,人世更迭,我们再也无法忽视时间的滚滚洪流。也许,人,就是这样成熟的。
时近农历十月初一,传统上焚纸烧香怀念旧人的日子。
十字路口旁,烧纸的人已离去,火已熄,灰烬在地面上摇摆不定,仿佛不愿离开那块黑色的烧痕而在苦苦挣扎。
一阵风吹来,纸灰随风旋转而上,在空中画 出秋风的样子,越来越高,越来越淡,最终,直飞入秋日无边的天空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