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上学记》有感

“人生一世,不过是把名字写在水上。不管你如何奋力,如何着意,还是如何漫不经心,结果都是一样的。名字一边写一边就随流水消逝了。”


  纵观全书,最让我收益和难忘的,不是具体的文字,历史知识,而是透过书本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正如书中后记中所记


他(何老)如同一个小孩看街景一般,这个街景是喧闹的,丑恶的,而他是一个安静的孩子,只是隔着自家的玻璃看俩眼。这个状态是他一生面对时变世变的态度,始终如一,所以可爱,所以难得。也正因如此,几十年的事态浮沉在他眼中就像一个鱼缸,金鱼海藻一目了然。


何兆武先生的处世态度和人生学问是我心之所向,但在我看来这是极难的一门学问,我也曾苦苦思考过这一生该如何过,该怎么走,常常囿于生活中的琐事和敏感的神经,画地为牢,不得自救。也曾在日记本里写下:我是人间过客,体验过世态百味,挥挥衣袖,留下惊鸿一瞥,潇潇洒洒,不回头,莫相忆。即使如此也逃不过名誉,利益,财富,不及何老淡泊的境界,更何况说来容易做来难,二十岁开头的年纪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前路漫漫,这人生还是未知数,倒是还有很多可能性,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看到何老这样的人生时,心有敬佩,如若自己能活得这样通透,也是极好的。

执笔者文靖在后记中谈到,何老在讲述往事时总是笑眯眯的,提及不好的事情也只是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与惋惜之情。这样的感情,最能是抚慰人心,读着读着便随着何老的思绪去了,觅得一丝清净和心灵的安宁。大约是凡有所学,皆成性格,历史滚滚洪流中本就蕴含着广博的为人处世之精华,我所师从的几位史学老师的脾性及观世之言处世态度与何老皆有相似之处。这也是我虽不主修历史,却始终对历史葆有兴趣的原因之一。


虽是何兆武先生的口述自传,我却十分想要提一提执笔者——文靖,对她了解甚少,是一名编辑,百度也只是寥寥几句,可找的著作除却这部《上学记》再无他,可在读她短短几页纸的后记时,竟几度泪目,文笔极好,心思细腻。随也囿于生活困境,但着俩年与何老的交谈,倒是让她也深受感染,字里行间颇有种大彻大悟,感情浓烈却能归于淡泊的意思。她的后记我十分钟爱,今后也要提醒自己常常翻阅,细品其中道理。


对比那一代青年人与我们这一代,着实是大不相同。读来觉得那一代青年人总是心中有信念,担得起责任,即使炮火硝烟,也始终对明天对未来抱有极大的希望,他们心中坚信总会变好,并没有消极抱怨,读书或者参加革命,在社会形势尚是灰雾蒙蒙的时代里,青年们心中倒是阳光明媚,努力而向上的活着。相照于我们这一代,衣食无忧,物质充沛,心灵和精神反倒是匮乏了,自怨自艾,终日惶惶。在我看来,那一代青年人所具有的精神底蕴属实需要被我们所继承和弘扬。老人们说,我们这一代是幸福的,但是我们动不动便“网抑云”。何先生那一辈人是不幸的,然而战乱错乱混乱之下,他们却可以活得释然,愁苦中捡起的是希望,无奈中发现的是有趣。


书中描绘的那时的大学学术氛围,属实羡慕了一把,资源虽不似现在这般多,却是有一样是一样,着实进入了青年脑子里,而后几十年化成了更大的学术成果。那时的教学也少刻板的照本宣科,老师博学而各抒己见,倒是有益于学子的自由发展。有趣的现象是,那时社会随时刚刚接受外来文化成果不久,大家的英语水平倒是厉害的很,纯英文教学,还有英文著作的阅读,英文电影似乎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们学了近10年的英语,还只是哑巴,英语勉勉强强能应付了考试。那时候的学生似乎对什么对有兴趣且都能谈及一二。就像何兆武先生,物理,历史,外国诗歌,歌剧都有涉猎,而且不止步于蜻蜓点水。


何兆武先生这一代经历了精神上的波动,书中写道建国前后社会教育,思想观念等等一系列的改变,何兆武先生以自己看见的经历的,简简单单的描述了出来,好像只是在讲并无特点的日常生活般,他并没有对此做过多的评论,只是我读时不免疑虑——这样大的思想变动,难道不会使那一代感到混乱和痛苦吗?我没有经历或见证过这样的变故,只从书中窥探过一二。文靖在后记的描述倒是点醒梦中人,信仰与信仰的幻灭大概类似于此:


好比脚下的土地,不必刻意去认识它,也未必当真相信、崇拜过,但从降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在用身体感受一个信念:大地的存在毋庸置疑。它不因为你爱它而增一分、恨它而少一分,它是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忽然有一天,坚实的土地塌陷了,阿拉丁的神灯会变戏法,它把我的脚底板撤空了,留下我和我的困惑,无名的尘埃一样悬在半空。抬眼望去,四周满是飞不起来、沉不下去,似乎也无所谓的同类。烟尘四起的一刹那,我的灵魂开始流浪,我听见我的影子在哭。


文靖后来又用“坦克易朽,而梨子是永恒的”来回应这种思想状态,具体这句话到底是何意,原谅我还不能领悟。倒是这句话我懂了:


大地果然飘散了吗?踮踮脚再跳两下,哦,真实的大地正在脚下,其实那些飘散的都是幻想,只是我被迷惑了,我把他们当作真实,我把大地忘了


何先生那一代最终留下了经历了精神幻灭的人们啊,莫约也是经历了这样一趟心路历程,与自己和解,方得善终。


书中回忆了许多人,我了解的不了解的,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魅力。比如杨南生,后来是火箭专家,倒是没有专门回忆,只是讲被日本飞机天天轰炸的日子里,别人都跑,他却不跑,稳如泰山,可爱又令人心生敬佩。


书中还有很多很多令我有感触的地方,翻开书页,如今不止有印刷上去的文字,还有许多我各色各样的批注,都是当时读时真实的感受,有“哈哈哈”“确实是”这样的,也有打了一个问号,大多是谈及政治或者军事时我不懂的地方,还有一些所感所想,真要一个个都拿来说,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尽,在此篇读后感里暂且就写对我影响最大的部分吧,其余的就让书页替我保存当日读时的那一份心境。



自读《上学记》以来,不时与朋友交流心得感受。一日,下了晚课与朋友相伴回寝,月亮高高挂,树影婆娑,把影子拉的好长,犹记得她说,你看这长长的人生,薄薄的一本书翻完,好像就是把这一生都走过了。何老的一生贡献极大,人生经历和学术贡献是宝贵财富,我们呢,我们这一代呢,我们的人生终将如何书写,是何模样,会是怎样的时代烙印?好在我们还年轻,二十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好年华,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生命之书尚且有四分之三甚至更多还是空白页,等着我们去描绘色彩,惟愿不负初心与栽培,切莫蹉跎了岁月,如此,虽不能至,自是不枉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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