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银

【古楼】

红尘长路生别离,落月浮花怨阳楼。

看到这句诗的时候,女孩已经推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味道又苦又酸,她犹豫半会儿才斗敢踏了进去。这间凭空浮现的古楼果然和那人说的一样,没有灯,天窗透下来的月光却格外明亮,倾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书生?”有人在楼中轻唤,声音空灵又清凉。

女孩停下脚步,按照记忆里的指使找到方向点燃桌上一盏油灯。

那个声音依旧不停的响起,直到火烛光起,白色的影子闪闪而过,女孩终究还是吓得蹲下身子。

“你不是书生……”那白影最终停在她身前,女孩借着烛光看清了她清秀伊人的脸,居然是位凄美姑娘。

“你是谁?为何独闯怨阳楼?”白衣姑娘望着她由惊恐到平淡的脸,问。

“我是来取东西的,三百年前……那对月牙银。”

【徐凡源】

徐凡源第六次踏进代购店,满怀期待地看着忙碌的老板。

“啊,小源是吧?你那书明天会到的,今天确实不记得有送。”老板停下手里的活,敷衍了事的讲,他从事代购几年了还真没见过徐凡源这种每天都来问的。

“可是你昨天前天也这样说……”徐凡源楞楞地站在那里,眸子逐渐灰淡下来。

“我说你怎么听不懂含蓄表达啊,老板很忙知道吗,我们都在排队!”没等老板接话,涌入的学生们将徐凡源挤到一旁,其中不知谁这样说道。

“可是我……”徐凡源想解释自己等这本书也等了很久但老板已经去翻快递件了,周围的学生们聊天声将她隔绝于外。

徐凡源失神地走出了小店,外面这时突然下起了雨,她拿着书包顶在脑袋上奔跑,但没跑几步天空彻底乌云密布星辰隐没,倾盆的大雨将书包彻底穿透,她索性丢掉书包,慢下步子在雨中走路。

“连暴雨都能预期赶上,银仙你看。”暴雨击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徐凡源装作无法感觉的样子,扬起手臂,对着手链讲。

“以后还是不要戴着我出门了。”

“可是那样一天都没人说话诶。”徐凡源笑了笑,手臂上的月牙被雨水侵蚀,暗淡无光。

“值得吗,这样。”

“有什么值不值的……”徐凡源突然停下脚步,雨夜的大街今天人格外的少,随着迅速散开的学生,整条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人了,没有多余的声音,似乎连雨声也被隔绝于外。

徐凡源顿时眼前一黑。

【书生】

“听说了吗?十字巷昨天又死人了。”室友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依然是刷微博,见我从厨房出来便找着话题讲。

我把沙拉摆在桌子上,随手翻起一张上周的报纸,标题是“十字巷杀人事件,尸体被残忍取走脸!”

“又没脸?”我自顾地嚼沙拉,对这类新闻实在提不起兴趣。

“不,这次更惨,不可描述。”徐茜走到餐桌前坐下,从盘子里顺走一小瓣苹果。

“不可描述?”我好奇地看着她。

“新闻没讲死法啦。”徐茜伸着懒腰,突然手机响起电话,“啊糟糕,约会!今天有场约会!大哥你怎么不提醒我啊啊啊……”一时间她混乱地带上便携化妆包冲出了大厅。

“……”我盯着报纸,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通常媒体报道各种奇怪的案例,无一例外是吸引民众眼球,所谓警方提供证明无非是采访喜欢讲故事的警察,所以最后公布于视野的奇怪案子事件在信息时代越精细越受欢迎。

而“不可描述”这类词,登上报刊后是没人买的,人们巴不得在无趣的生活里找点乐子,谜一样的案子除了侦探迷死宅恐怕只有警方乐意破解了。

很可惜我不是侦探迷死宅和警察,却依然提起了兴趣。

我姓妖,单名白,是个此生都不会大红的网络写手。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笔下的故事,始终与主流不搭边,别人大神写玄幻修仙龙傲天时,我写瑕疵童话;别人大神转写异界穿越独霸花时,我写瑕疵童话;别人大神又开写网游装逼无止限时,我依然瑕疵童话。

《瑕疵童话》顾名思义,讲的都是有瑕疵的童话,按照文学的角度我连题目都矛盾不堪,但很可笑的是看的人并不少,这让我拥有将无聊进行到底的想法。

速度吃完早餐,我披上风衣出了门,这种案子显然是不会再公开于众了,警方隐瞒的秘密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而被设立为禁区的十字巷,由于连接四条最繁华的大街,依旧每天晚上都有下班族与学生赶时间回家休息而绕捷径在此通行,白天倒真的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我站在东方巷子入口,从自动贩卖机中买下一瓶可乐。

“葵,原来你也喜欢可乐?真巧我也喜欢。”有人突然扯下我黑色风衣的帽子,笑嘻嘻地讲。

倒霉,我想。

来人是自称“书迷”的高中同学,姓妧,缠着我快一个星期了,每次出门都能碰上她,她那油嘴滑舌的优点总能找到非常多的话题,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和那个整日聊八卦新闻的室友聊天,因为妧同学带来的信息对我的故事没有任何意义。

“妧同学,你究竟是如何认出我的?”我近乎抓狂,平日的淡定化成紧张,身上是我换的第49件衣服了。

妧鲸鲸用一种“这不是很简单吗”的表情望着我,随后拿出一张地图:“这里的贩卖机是H点,你出现的频率是30.5%,而一天只有白天你会出来,所以折算,十二个小时……”

似乎看到我生无可恋的面孔,她终于不得已停下这段无趣的数据分析。

这是人类吗?简直怪物好吗?依靠数据分析我的出没……

内心吐槽戛然而止,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充满欣喜又不敢刻意表现出来,大脑飞速的联系一切信息,之后宛然微笑:“不错,你很聪明。”

“真的吗?葵认为我很聪明?认为其他人觉得是怪物的我很聪明?我太开心了,万岁!”不出所料,那双眼瞳中遮掩的喜悦彻底释放,妧鲸鲸也从贩卖机中买出一瓶可乐,自顾地喝了起来。

确实很聪明,她即使现在也才18岁,比同学的我们整整差了三岁,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高中时期创造各科考试第一名的记录,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天才,但真正承认她的却相当少,学生里都骂她怪物,连奥数都能第一,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小城市待着,说她应该去和那些天才博士生们聊人生,否则会泯然众人矣。

学生们的嫉妒远远胜过羡慕,没记错的话,高考前期有人把她关进了黑房子,于是高考时她缺考落榜,之后不知道在哪里做着服务员的工作,同学们笑着将她的后来公布在群里,迎来一阵胜利的欢呼。

为了杀死一个天才而欢呼。

“鲸鲸……这名字真土,我还是称呼你网名二狗子吧。”我整理好衣服,“二狗子,你,有兴趣做我的,”牵上她的手,“破案助手吗?”

她怔怔站在那里,呆呆地点头。

“OK,动起来,今天的童话是推理剧,我们需要去案发现场采集素材。”我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撕开禁止通行的横条。

【徐茜】

徐茜很郁闷。

她一个小时前在西餐厅补妆,而现在依然在补妆,桌上柠檬茶已经骤冷,令她郁闷并气愤的是那个约会的对象居然还没赶来,明明还是他打电话选的餐厅。

徐茜今年21岁,皮肤白嫩长相清秀,还有一头令人迷离的长发,稍微打扮下是有机会竞选选美比赛决赛的人物。所以仗着这般的美貌,她在一款名为“约会日”的APP上注册为职业用户,和数不清的普通用户约会,他们的约会既不单纯也没有想象的恶心,就是在某家餐厅饭店吃顿饭聊聊天,前后不到半个小时,需要收费。

费用是提前收的,按道理说徐茜半小时前就可以离开,因为迟到不是她的问题,但在做这份职业赚钱的同时,徐茜和许多人一样把它当作相亲,遇见合胃口的就多了解一下试试看能不能真的谈上。

但这位对象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徐茜扔掉眉笔,准备起身结账。

“小姐,请问你是叫徐茜吗?”后面有人拉住了她,她听这声音就不开心了,从小被其他人惯出来的脾气喷涌而出:“我靠,你们男生约个会还让女生等?”

来者没有因为反差而吃惊或者恼怒,反倒很和蔼的笑:“小姐,不认识我了吗?”

徐茜想一杯柠檬水泼他一脸:“你以为你谁?我为什么要认识……”她结尾的字硬是被吞了回去,眼前的男人长得很好看,先让她错以为是约会对象,现在他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让她无话可讲。

一条手链,一条做工很精致的月牙手链。

徐茜眼巴巴地看着手链,嘴唇有些打颤:“你,是3年前的那个人?”

陌生人依然一副和蔼的笑容,他轻轻地将手链戴在她的手臂上,低语道:“为什么扔了呢,这不是给你美貌,金钱,以及荣誉的‘幸运手链’吗?”

徐茜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逐渐变得阴暗深沉,像即将脱笼而出的凶兽般的,可怕到令人窒息。

【徐凡源】

徐凡源醒来的时候,窗外金色的阳光密布,白云浮动,一片晴朗。树叶滴着雨水摇曳,几只鸽子从中飞起。

她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昨夜似乎在雨夜中晕倒了,但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很熟系,有人……把送自己送回了家?

这个猜测她自己都立刻觉得好笑,徐凡源,17岁,至今为止没有现实朋友,父母很早就离开了家,唯一的姐姐在城市的另一端,同样和自己并不常联系。

自己的个人简绍就是,一无所有,一个人。

所以她宁愿相信自己爬回来了只是忘记了或者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她还是迅速爬了起来,摸索中准备上学,虽然注定迟到,但旷课不去是要开除处分的。

“银仙,你猜今天班主任会罚我站几节课?”出门,徐凡源晃了晃手链。

小时候因为父母离家出走,她和姐姐很早就学会了自娱自乐,小学初中时朋友多,这技能没用着,直到高中起,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远离她,老师也不喜欢她,曾经可爱的包子脸也越来越肥大丑陋,她就慢慢的回忆起这套技能,对着手链讲话。

姐姐送她手链时说:“以后如果声旁没有人说话,就对它讲话吧,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它,想象它是一个人。”

起初徐凡源很不理解也不会这种做法,她从小就想象力匮乏,而且擅长和人打交道,怎么可能沦落和一件物器交谈?但姐姐离开的一个星期,蓦然,她就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和任何人都无法交流的苦楚,感受到那种人群中心的孤独。

也就是这样,她开始幻想手链中藏着一个神仙,名字叫银,银仙每天和她说话,斗嘴,吐槽,甚至玩心理游戏。久而久之,她感觉自己的想象力登峰造极,幻想出来的人物说话越来越流畅,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旁响起。

但今天没有任何声音。

空气顿时一片死寂,徐凡源又晃了几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穿好鞋子,她干巴巴地笑着说:“哈,银仙你真懒,现在还没起。”

【书生】

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整个十字巷有四个出口,中间虽然结构复杂但是除了垃圾桶外还没有其他的遮掩物,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血迹和尸体痕迹线都不见踪影。

“昨夜下了暴雨。”我蹲下身子讲。

“现场被毁的很干净,暴雨中行凶,凶手看过天气预报?”二狗子也蹲下来。

我们把最有可能的事发地点锁定在这里,两个绿色垃圾桶中残留许多黑黑的污渍,可能是没有冲散的血迹。

“天气预报并没说会下雨,这个星期都是大晴天来着。”我带上手套翻垃圾桶,总觉得竟然有血渍的话应该还有血渍的携带体,垃圾箱是盖上的,即使被害者被残忍杀害血迹散落,也早该留在盖子上一并冲洗掉了。

果然。

我翻到了一张……面膜?

不对,是脏兮兮有点泛红的面膜,而且大小形状很完整,简直像——一张人皮。

“为什么警察不检查垃圾桶?”我盯着这张脸说。

二狗子惊异地望着我,自己也不动声色地开始翻垃圾箱:“如果尸体惨不忍睹,那个画面是不会联想到旁边的垃圾桶的,或者说,警察翻过了,还取走了凶器。”

相比之下,我的吃惊程度更高,眼前这位十八岁的花季少女,不仅徒手,甚至因为身高不够整个脑袋伸进去翻找,事后带上来一把乌黑的金属镊子。

的确,如果这张脸是被人工割下来的话,用的也许是十分小巧但锋利的刀具,警方带走了作为凶器的刀具,忽视了取下整张脸而用的镊子。

但是依然有破绽。

“我们周边的警察责任感多高?”我从口袋里掏出塑料袋,将两件有关证据装了进去。

“每日巡逻次数1次,特殊天气0次,小偷强盗扰民我们小区就有三起,以及一个星期前的案子连嫌疑犯的毛都没查出来……”她很认真地思考着,眉间微皱,闭上眼睛,得到答案:“尽管依照治安好坏来计算他们的敬业度不尽科学,但说实话,他们治的很烂,也不是很敬业。”二狗子说这话的时候沉下了脸色,一直处于兴奋而竖起的呆毛也沉了下去。

我没见过她这副样子,无论是上学时还是现在,映像中的二狗子都一直活蹦乱跳的,对什么事情都充满热情,打扫卫生,上课,体育比赛……

“二狗子,你变了。”我说。

【徐凡源】

“徐凡源?你不是生病请假了吗?怎么还来学校?头……有点烫,可能低烧,要不我送你回去?”中年男人一连串地关切。

徐凡源傻傻地盯着自己班主任,那副关切的眼神和温柔的问候,好像自己是他失散多年刚找回来所以来不及疼的宝贝女儿一样。

“……其实还好啦,我身体很贱。”

“再健康也受不了病的折磨啊,来跟着我送你回家。”班主任板起脸迫使徐凡源回家修养,这种变化徐凡源感觉像做梦,她记得曾经来姨妈都被强迫跑操的也是她。

徐凡源被送回家调养,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犯了什么病,听说她生病,一个接一个的招呼着帮忙做饭买药叫医生,本来就不大的房子里集满了平时经常见面但陌生冷淡的脸,这些面孔现在既温和又舒适,像屋外的太阳。

父母离家出走,却给她们留下了一套支付完全的房子,街坊邻居都知道两个孩子过得挺不容易,但几年下来也只有楼上李爷爷用养老金资助过她们生活费,其他邻居平日是躲着徐凡源的,姐姐走后,徐凡源每天都点着灯睡觉,她害怕有人入室抢劫自己喊破喉咙也没人理她。

奇怪并强烈的反差,而且,无论是邻居还是老师,都关心的有些过头了,就算再可怜引人同情,都有点不可相信,这个世界突然变温暖了,温暖的每个人都围着自己转。

“银仙,我……是不是在做梦?”众人散去后,徐凡源把手链摘下来,紧紧扣在心头。桌子上摆满了他们的礼品,有花果,罐头,补养品,以及一本书。

徐凡源把那本书拿到床边,拆开包装纸,一时间顿住了。

《瑕疵童话》。

还是附带签名的作者福利版,第一页白色纸张上是大大的妖无白签名,眷花字体,妖娆艳丽。

她一个星期前就去代购店买过这本书,因为销量特别好,她怕到她时就买不到了,所以催老板快速下单,但老板可能因为太忙了,隔了一个晚上才下的单,而那种情况,很有可能是空单子,所以她每晚都会去问,又每晚失望地回来。

她曾经是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的,倒霉只是碰巧而已,和人关系不好也是自己处事的原因,不能什么都归结于运气,但有时候,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巧合,一次一次地让她放弃之前的坚持。

徐凡源喜欢看《瑕疵童话》,到并不是作者的文笔有多么深厚美丽,而是喜欢那些一个个的故事,每一个童话都有瑕疵,就如同生活一般。

班里有段时间很多人传这本书,徐凡源没有手机,网上连载的童话自然看不了,问别人也肯定得不到结果,她就一次次装睡觉趴在桌子上偷听,同学们看的比较乱,分分将自己看的章节分享出来,也就是这样,她听到了一个较完整的童话,并且决定从姐姐寄来的生活费中省出一笔钱买这本书。

故事讲的大概是有一位美丽的东方公主,小时候在皇宫中过得很幸福,长大的某一天突然这个国家亡了,颠沛流离,她还是被新的君王抓了起来,从此在新的皇室中当女佣,所有人都能指挥她做事。人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曾经高雅贵调培养出的自信尊严被毁灭殆尽,快乐和幸福成为幻想。但即使这样,公主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人生态度,她既没有消沉,也没有变得尖端刻薄,有人割伤她引以为豪秀丽的脸蛋,她就学会了隐忍不再张扬;有人在她面前杀死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侍,她就记住这个人的样子给来日报仇做好准备;有人当众羞辱她,她就一步步变得更坚强更冷静。直到那一天,复国军重启,毁灭的王国重新建立。

徐凡源抚摸着这本书,双眼哗哗落下不知名的泪水,“银仙,除了你,还有人知道我的爱好?”她盯着月牙手链,心情复杂,其实很早她就觉得银仙可以流畅地和自己交流,根本不像幻想出来的人物,但实在是不好问出口,怀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

银仙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月牙手链黯淡无光,还似乎有些破损老旧,那个角都掉下一小段。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起。

“喂。”徐凡源几乎是颤抖着手接电话的,姐姐是不会和她联系的,几年来除了生活费,她没有任何与她的来往,那么这个知道家里电话的人或许就是……银仙了。

“凡源,今天……晚上八点……我们见一面好吗?在你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姐姐等你。”话筒里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并且嘶哑,出乎徐凡源的意料之外,居然是姐姐。

【书生】

傍晚,天空下起阵雨,虽说没昨夜暴雨下的凶,但大街小巷的人同样越来越少,我朝家的方向赶去,途中收到室友的短信:“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面吃。”

收到这条短信后我索性漫步走了起来,突然想起来有个比较远但是饭菜一级棒的饭店,便沉浸到回忆中的香甜一发不可收拾,那家店不知道搬走没,古楼式的建筑风格非常讨人喜欢。

【徐茜】

徐茜焦急地望着窗外的雨,她有点担心徐凡源会不会没带伞,这雨也真是的,说下就下。

“姐姐。”不知多久,徐凡源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徐茜一开始没人出来,她走时徐凡源才14岁,没想到三年变化这等的大,那个曾经总是笑脸对待任何一个人的妹妹今天没有任何表情。

是被孤独和痛苦改变了吗?徐茜心有点不适,又痒又疼。

“来,坐这里。”

徐凡源倒是在屋外就认出来了姐姐,她乖乖地跑过去问候,想做她旁边的沙发椅上,但还是听姐姐的坐到了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两杯新上的咖啡。

“凡源,其实姐姐当初不是有意离开你的,是因为……”徐茜看着妹妹喝咖啡,许久两个人都不说话,她急忙解释当时。

“我知道。”徐凡源则笑嘻嘻地打断她。

徐茜心里一惊,知道吗?那个造成她痛苦的秘密?

“姐姐待在我身旁,只会跟着倒霉,这样根本找不到工作,我们连活下去都是问题,跟别提读书了。”没想到徐凡源只是这样认为,她垂下脑袋,“同学们也嫌弃我的,他们说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有好事发生,说我厄运之子,我……都习惯了。”

的确是厄运之子,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厄运的孩子,父母姐姐都因为她不停的遭遇厄运,所以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吧,看,姐姐现在找到了工作,父母估计也生活的不错。

离开厄运之子,所有的都会好起来。

徐凡源突然很难过,不知怎的,平日里似乎因为有银仙一直陪伴说话所以没有这等抑郁,不会想同学们的话,但现在,心中不断的重复着,重复那些带刺的语言。

“那扫把星报了我们社团?完了社团毁了……”

“徐凡源你走远点别在这里杵着好不好?”

“徐凡源跟你在一起真是衰爆了,以后别找我说话行吗?求你了。”

“……”

有些话其实是学生们开玩笑讲的,但是莫名其妙在心里回想起时却那么刺耳,徐凡源开始不停的哭,哭的梨花带雨,哭得绝望孤独。

黑夜下的雨也骤然突变,云层拉得乌黑,暴雨如期而至。

徐茜不理解自家妹妹怎么突然哭了,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今天来她就想给她表白一件事情,但现在的情况说出来可能会让她的情绪更严重。

事实上徐凡源也不理解自己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好像内心深处那个最单纯的女孩,受尽了折磨,极度忍耐,极度坚强,却依然被某种无形的力击溃,被藏在心灵深处的痛苦顿时喷涌而出。

徐凡源离开座位,冲出了咖啡厅。

【书生】

我很茫然,也很头疼。

虽然从小是个路痴,但我真的记得这条街有个古楼饭店啊,名字还起的很威武,叫“香来阁”,但是别说香来阁了,寻遍整条街,居然一家营业的店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信号都没有?我撞鬼喽?”我有点慌张,黑夜暴雨,我那刚买的新伞被冲撞地不成样子,只能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而这时,很巧的我找到了古楼,大雨里它高大雄伟,即使不能吃饭避雨都是足够的,但上了阶梯后,我发现这楼,找错了……

【徐凡源】

漆黑的氛围,暴雨夜,和昨晚出奇地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银仙。

今天一整天银仙都没听见银仙的声音,徐凡源在雨里奔跑,即使一整个白天都过得很快乐幸福,却无法诉说,她想去找银仙,但雨幕里她什么都看不清,世界都是模糊的。

横冲直撞,她精疲力尽时,发现自己赫然闯入了一个巷子中,灰色的墙壁将她隔绝于外,呼喊和击打都没有作用。巷子黑得可怕,这个时间点本来不可能有人的,但渐渐的,她听见有人朝她走来,带着诡异阴森的笑。

【书生】

名字是怨阳楼,怨阳,怨恨阳间?啧,这名字像鬼楼。

但我还是推开没有上锁的门,这种举动超出了我的意识,也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楼内很暗,却又在我进来的下一秒突然燃起了烛光,烛光很微弱,经不起风吹,我顺手带上了们。

紧随而来的还有很轻灵但很具穿透力的风铃声,还不止一种,看来这楼主是个风铃收藏家……

“书生?”有人在黑暗里呼唤道,很好听的女声,如同这风铃一般。

“女鬼?”我内心第一个想法。

“你回来了?回来看我了。”白色的影子突然从空而降,我强行在站住了脚,内心吐槽又猜对了。

端坐在我面前的是位脸色苍白但无法忍心伤害的柔弱姑娘。

没有这样好看的女鬼,我要相信科学。

“你好,妹子。”我还是站不住脚,直接坐了下来,这里刚好有张木椅和木桌,虽然有股发霉的味道,但并不打扰我和美丽的姑娘交谈。

姑娘两手撑着脸,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我。

空气顿时紧张又刺激,但不久……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悲伤,那种悲伤好像存在了千年,形如天际,重若奈河。

我认识这位姑娘,直觉对我说。

“书生,我被天空囚禁了。”姑娘突然落泪,那股莫名其妙的悲伤直击我的心脏,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些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找到月牙银,救我离开。”姑娘想上前抓住什么,却很吃力,好像有股力量将她往回拉,我意识到她想拉住的其实是我时,她已经被黑暗吞没,空气里只有铃铛声点点滴滴回荡。

心头默然疼起来。

【徐茜】

其实一开始就该告诉她的,自己拿到工作时就应该的。

徐茜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因为没到24小时无法立为失踪案而拒绝了。但只有她清楚,这个雨夜,必定还会有凶杀案,而且是老地方,而妹妹刚才离去的方向也是那里……

徐茜无力地在雨里奔跑,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自私的,错事情。

三年前。她实在无法忍受成天工作还吃不饱饭的生活,日子充满着灰色,直到那个柒月末,她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诱惑的对他说:“小姐,这个是你掉的吗?”

她头也不回的问:“掉的什么?不是钱就不是我的。”

“幸运。”

她怔住了。

这两个字似乎真的点醒了她,她其实是什么都不缺的,唯独缺了运气。

因为坏运,她的父母离开了她;因为坏运,她找工作如此之难;因为坏运,她必须做多份工作使自己变得比同龄人老。

都是运气惹的祸,她想。

“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卖给你转运的方法,前提是你相信我。”那人声音低沉,说话时带微笑。

“好……”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只不过没有太肯定,因为她记得这句话里没有自己必须交换的东西,听上去不像交易,倒像馈赠。

之后的晚上,同样的暴雨夜,她遵循男子的指使,去那座以前从没见过的古楼偷了一对首饰,男子告诉她,首饰中藏着两个妖精,一个带来好运,另一个带来厄运,自己只要戴上好运手链,将厄运留给妹妹,然后不让首饰聚集一起,就可以彻底幸运下去了。

她信了,从踏入那座本来不存在的古楼时就该信了,所以,她也找他所讲的做,果不其然,之后的人生,简直像本小说。

但这份幸运的代价是妹妹的厄运,妹妹一直把那份礼物戴在手上,舍不得摘下。

许多时候她都想过把两条手链丢掉,这样或许妹妹也不会倒霉了,而自己找到了安分的工作,不要运气也能吃饱饭不是吗?

但不能,她知道手链中住着一个妖怪,她像这妖怪索取过美貌,却未想过那或许是别人的脸,她像妖怪索取钱财,也依然是公司裁去原本工作很敬业的员工才轮到她的,原来这些所谓的幸运是要驾驭在别人的厄运之上的。

妖精曾对她说过,不要尝试丢掉我,只要不是那个日子,你依然是我的主人,契约无法解除。

所以她等到了又一个柒月末,把手链扔掉,却不想,妖精从其中跑了出来,还在巷子里伤了人。

【徐凡源】

那是个身高近乎两米的怪物,一身的黑色,手里拿着刀具,对着自己笑。

徐凡源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银仙,那是厄运吗?他是来带走我吗?”她没有再晃动手链,因为手链在路途中被暴雨冲散,月牙落在地上。

“不是,没有厄运这种东西,你不是说过吗?”有人在她身后说。

她突然被人抱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又无法想起,回过头,一身白衣的两米男人抱着她,男人都脸看不太清,但这个声音她做梦都能记得,“银仙……”

白衣男人给了赶到的徐茜一把伞,伞下罩着昏过去的徐凡源。

而自己,大步向前,向多年的好友挥出拳头。

“你疯了吗?为了区区一个人类?”黑衣男人咆哮。

“她不是区区一个人类。”白衣男人挥出另外一拳,“她是我朋友。”

远处某座楼顶,男子满脸微笑的看着干架的两位巨人,一阵满足。

【结尾】

后来的日子和天气预报没差,晴朗干燥。

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更新童话,虽然写得烂,但按时交稿是个别人不及的优点。

室友今天睡得老死,午饭时才起床,屁股后还跟着一个自称是她远方……阿不,亲妹妹的人物。

“有兴趣开一个新坑吗?”室友突然闯入我的卧室。

“昂?”我一脸懵逼。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是关于十字巷的。”室友关上了门。

                               

【本文由仙氏工作室发布,2017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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