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收拾东西,翁站长走进来跟我说:“老凌走了,前不久走的。”
老凌是小站前一任站长,去年就已经退休了。
“他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解脱了吧。”我深呼了一口气,继续默默整理着我的东西。
12年,刚刚参加工作的我被分配到了上海最东南角的芦潮港警务室,辖区只有一个小火车站。这里远离市区,却也安静祥和。站长老凌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他随身携带的一条不友好的“小黄”也拉远了我与他的距离,工作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某日夜值班,闲着无聊提笔写字,老凌走了进来:“写字啊小王。”我愣了一下:“啊。”他坐下来仔细看着我写的“书法”,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头,接着他用毛笔沾了沾墨汁,重新铺了一张宣纸:“你看啊,这个字应该这么写......这一笔这么写好看一点......”他的字深刻隽永,仿佛一个饱受风雨却又倔强的老者,果然字如其人。写完后,他拿起宣纸满意的审视了一番,轻轻的折起来放入口袋:“你继续写吧!”
就这样,我与这位老站长因字结缘,他经常过来向我借阅书帖,同时给我普及书法知识,这也让我跟他渐渐熟识。
一日凌晨,处警回来睡意全无,坐在办公室呆呆的看着监控,这时一个熟悉又滑稽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老站长沿着火车线路步履蹒跚,被小黄拽着东倒西歪。我推门出去跟他打招呼:“凌站长,您这晨练呢?”“岁数大了,睡不着,哎呦,这老伙计劲大呢。”“您这是雪橇犬!”小黄冲着我汪汪了两声,他哈哈笑了。
接下来我出差了好长一段时间,走的时候还穿着短袖,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霜。下了公交,我慢慢的向小站走去,小黄远远地摇着尾巴,我大口呼吸着清新微凉的空气,竟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那时老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人瘦了一圈,声音也更加低沉沙哑,我告诉他,单位通知我去机关助勤,可能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他顿时眼睛里有了光:“我跟你说,我特别早进机关的,我在机关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朋友....”老凌总是带着那种文人的骄傲。
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忙忙碌碌,期间单位举办微电影比赛,我跑回小站取镜头时,站里的人告诉我:老凌动了一次大手术,回家养病去了。从那以后,我再没回过小站,也再没有见过老凌。
2015年9月,日均发送旅客数百人的小站暂停营运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重新安置,小站的板房也将要拆除。我接到电话:有空回来收下东西吧!
那天我请好假,拖着箱子回到小站。我低头收拾东西,翁站长走进来跟我说:“老凌走了,前不久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