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猛起床的第一件事,向室友宣布:他在梦里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开始戒烟。他臃肿的身材比前八个小时灵活许多,就连下床的动作让人觉得梯子都富有弹性,他向书桌某个熟悉的角落瞥了一眼,他愉悦的心情源自于那个突然空着的角落,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大猛是一位在校大学生,上课大多数时候是半听半不听的状态。放在之前,课间的时候必定会和兄弟阿强一起抽上一两根香烟,一般都是大猛能抽上第二根。阿强并没有注意到大猛的改变,和往常一样等着大猛,他暗喜着等会可以和大猛炫耀昨晚刚到的香烟,惯例般得笑笑他抽烟的贪相。
“大猛,去楼梯间透透风?”阿强重重拍了大猛一下。
“不去啦,不去啦,我从今天开始戒烟啦,这次是真的戒烟!”大猛转过头来,一脸严肃。
“你今天没出啥状况吧?”阿强捂着大猛的额头。“没啥毛病啊,还是受了啥刺激,说出给哥们听听,聊聊,闷着心里会坏的。”
“我今天真的开始戒烟了,阿强,我这次是认真的,你干脆也跟着我一起戒了!”
阿强在大猛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抽烟不仅伤身体,还会榨干生活费……”大猛说话时下巴都在颤抖,他并未嗅到阿强的讥讽意味,他也不知道他今天开始戒烟这事即将被全班知晓,被全校知晓。
大猛的确实有了巨大的改变,这是他进入大学来头一次进图书馆,他带着目的来的,他为了能尽快把烟戒了,打算在身体上精神上同时出发。经过第一个书架时,他的目光锁定在《吸烟和吸烟的文化》,他现在认为烟的产生一定类似与鸦片,吸烟无异于抽鸦片;他还认为吸烟的文化里,一定会充满血淋淋地谴责。他翻到了徐志摩先生的一篇文章,他十分得欣赏开篇里,“帝国主义”“烟熏出来的破绅士”……这样的词汇!他认为徐志摩先生必定在诠释抽烟的文化里必定是虚伪,邪恶……他继续往下读,“多少伟大的政治家、学者、诗人、艺术家、科学家,是这两个学府的产儿——烟味儿给熏出来的。”“‘抽烟主义’是值得研究”…… 他愈发觉得手中的书炙热无比,他愈发得不理解,愈发觉得这本书很怪诞,他拍合上书,愤懑地离开图书馆。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同班同学小安。
“大猛,你开始戒烟啦!”
大猛笑着回应到“戒啦戒啦,这玩意早就该戒了!”
去食堂的路上遇到社团的朋友。
“哎呦,大猛!戒烟感觉怎么样?”
大猛挠挠头:“挺好的挺好的,有空一起去图书馆哦!”
从大猛迈出的脚步的幅度,和落地时产生的声响,很容易就能到获得大猛此时此刻的心情。
大猛在超市碰到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她的特别之处是她几乎从不与任何人交流。
“那个,罗猛,听说你开始戒烟啦?”
大猛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刹那间女同学捂住了嘴巴,却生生地把一声“扑哧”透了出来。正是猝不及防的“扑哧”,扎入大猛的耳畔,摄住了大猛黑白般的表情,摄走了大猛新鲜的喜悦,警醒了大猛。大猛开始在脑海中迅速回放从今天早晨到现在发生所有的一切,他现在仿佛成了世界上最顶尖的侦探,一帧帧画面里,每个人眉宇间最细微的变化都难逃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能分化语句,提炼出其最精确的表达,他剥出了隐藏在他们言语谷底最深处的嘲讽和质疑,不由得产生一阵苦恼,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做的这个决定不但没有得到他们的支持和鼓励,反而成为他们滑稽的话题;他想做出正确的改变,他正在适应的改变却引起他们如此不友好的态度;他并不怀疑他所做的决定,他认为是周遭极度的不适应他所做的改变,周遭的反应也极其的怪诞!……他的呼吸开始加重,似乎打算暂停这个决定,缓和和周遭的关系,但是他低估了他这个决定和他的羁绊……他几乎要被这样的挣扎所吞噬。
迷迷糊糊中,大猛听到阿强似乎在敲门:“大猛大猛,起来去上课了……大猛大猛你还有烟吗?……” 大猛猛得一睁眼,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原来是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