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死亡的旅行(五)

          曾顾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拉萨,在我心里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地方,有纯洁的雪山,有雄伟的布达拉宫,还有世间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有人说流传在世间的情诗,大多都是世人模仿仓央嘉措的风格写的,不管怎么样,在我看来,诗也好,人也好,真也好,假也好,在拉萨的街头喝着烧酒,读着他的诗,那种孤寂的感觉是真实的。

        夜晚,在一个小酒馆里喝着烧酒,听着拉萨的民歌,我想回家了。我不想死在外面,但是我害怕,我害怕回家看到爸妈绝望的样子,我害怕医院的味道。这几天我晚上我都睡不着,我知道我身体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好舍不得这个花花世界,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是这么美好?有位学者说:我们现在的世界就是天堂的模样。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我死后,我死后——

        这是我得知得了绝症后第二次哭, 我真的好想好想有人陪在我身边,我不想一个人面对死亡。

        “酒这么烈?辣哭了?”是玄烨,即使一个不那么熟悉的人,但是现在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承认我是高兴的,特别高兴。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你这种追女孩子的方式好老土,不过我喜欢。请你喝酒。”随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现在在这里看到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小三,在你生命的最后的一段时间,让我陪在你身边吧。让我帮你完成你那些死亡清单。”

      “你看过?”

      “是的,晚上趁你睡觉的时候,我看了你的日记。原来你真的是去找死。”

      “是啊,你知道吗?以前我总是把死放在嘴边,但是现在我好忌讳这个字, 我怕死。”

      “跟我回去,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不一定没救的。”

        “你知道我去拿我的检查结果时,医生跟我说什么吗?医生跟我说,到了这一步,就什么都不需要注意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玄烨,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来找我,我都感谢你,真的感谢你。因为我好害怕,害怕一个人。求求你,这段时间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离开我,陪在我身边。我不想我到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好,我答应你。”被玄烨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难怪有人说,累了,困了,倦了,想哭了,就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一个胸怀抱一抱。这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怀里哭泣,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

      “好了,别哭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完成清单上的第三项?”

        我抬头望着他,清单项的第三项?找一个帅哥一夜情。羞红了脸,埋在他的怀里:“流氓”。

        晚上,我们找了一个简单温馨的民宿客栈, 我住在楼上,他住在楼下。

        “好。”

      “再等等”

      “用药先拖住。”

      “再等五个月,行,就这么办。”

        以前有一个朋友跟我说,我是一个眼睛里进不了砂子的人,这样活着好累。以前有一个老姐姐跟我说,女人什么都锱铢必较,就不可爱了,要学会睁一闭着眼闭一只眼。以前我总是学不会,但是听到他的电话那一刻,我学会了。

        “你下来了?怎么不过来?”

        “没事儿,刚刚下半身没有知觉了。可能上帝太着急见我吧。”

        “那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要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我不想休息,马上就要永远休息。你陪我在街头走一走,好不好?”

        “好,你有事儿就跟我说啊。”

        “好。”

        “玄烨,你喜欢吃什么菜?”

        “ 我都还好,不挑食。”

        “哦。”

        “玄烨,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喜欢带着耳机在街头不停的走,没有目的的走,看着来去匆匆的人,感觉自己就像这个世界的局外人,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在街头乱走啊?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每次发完脾气就特别喜欢拿着包在街头乱走,以前我还找,后来就不找了,她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想你女朋友应该不是喜欢在街头乱走,她只是想让你着急,想让你找她,想证明你心里有她。”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心里怎么想的?你们女人第一次出走,我找你,说明我爱你;第二次出走,我找你,是因为天太黑,我怕出事,这是责任;第三次出走,对不起,我不想找了,你居然那么想离开我,那我何必强求了。她想回来自然会回来。”

        “好吧,她以为你会找她,你以为她会自己会回来。不管什么事情都需要沟通啊。”

        “不是沟通,是借口。是不够爱,如果真的爱,又怎么会舍得让对方离开?”

        “也是。”

        “那里有酸奶,要不要?”

        “要。”

        “好酸呀。”

        “这里的酸奶是这样的。酸的掉牙。”

        “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起床,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吧,我做饭你吃。”

        “好。”

      菜市场

      “阿姨,这个鱼怎么卖?”

      “二十三块五。”

      “便宜点,二十行不行?”

      “小姑娘,你看好了,我这个鱼多新鲜,看你说了一场,二十三块卖给你了。不要就算了。”

      “好吧,就要那条。”

      “不用给我省钱。”

      “持家过日子,能节约就要节约,你不要小看这个五毛钱,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学着吧!”

    “还挺贤惠的。”

      “那当然,我的以前最大的目标就是当一个贤妻良母,虽然现在没有机会完成,但是我的美德还是要保持的。”

      “她要是跟你一样就好了。”

      “谁?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想吃番茄鸡蛋,我们去买番茄。”

      “好。”

      客栈

      “小三,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没事儿就去看电视吧。以前我妈妈做饭的时候,我爸爸就会在一边看电视。看一会儿电视,看一会儿我妈妈,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觉得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小三,你——我还是帮你一起做饭吧,让我看着你忙,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看我有什么能做的?”

      “那你帮我剥蒜吧。”

      “行。”

      四菜一汤,酸菜鱼、番茄鸡蛋、冬瓜排骨汤、番茄花菜、小白菜。

    “卖相不错,味道也不错,没想到你真这么贤惠。不错,不错。 你为什么会把番茄跟花菜炒在一起吃?”

    “初恋男友教的,以前总是听他说这道菜,他还说有机会做给我吃,后来我还没有吃到这道菜,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就自己做,没有想到味道还不错。”

      “小三,你今天想去那里?我陪你去。”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们留在家里看书吧。”

      “好。”

      “玄烨,你知道那里能看到雪吗?我想看雪。”

      “这里没有雪,但是山顶应该有,明天我们住到山顶上去吧。”

      “好。”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转眼间,已经过了四个月。我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头发也开始掉。幸好头发多,化上妆不算难看。 我想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山顶的这段时间,白天我们一起看书做饭,晚上躺在床上看星星聊天。有时候运气好,外面飘着雪花,我们在屋里看雪,烤火依偎。

      “能不能再拖一段时间?现在还不行。”

      “好吧,那我再想想办法。”

      玄烨坐在炉火旁,看着窗外的雪,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

      “玄烨,我们回去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跟你回去。”

      “回去干嘛?”

      “对不起,我也看了你的日记。”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谢谢你,陪我度过了我最需要陪伴的一段时间。把我的心脏交给那个需要的姑娘后,就把我火化了,然后带着我的骨灰来都这里,把我埋在山顶上,我喜欢这里。玄烨,谢谢你。”

      “小三,我们聊聊天吧。”

      “好。”

    “你把你家里的地址给我吧,你走以后我会像女婿孝顺你爸妈。”

    “好。”

    “小三,我——”

    “玄烨,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人死以后会有一个摆渡人等着,他会陪我走过荒原,到另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每个人都在做着跟人间一样的事情。最后他们都会等着自己的爱人。玄烨,我死以后我想应该是在雪山顶上看书。如果,那个姑娘活下来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有时间也要想想我。如果有一天你也死了,你带着那个姑娘来雪山顶上看看我,我一个人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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