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和朋友一起去了趟广州,每天都顶着三十几度的高温暴走,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走出空调房就被粘湿的空气包围,像是裹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袋。闷热的空气让人疲惫,但心情却很轻松。在陌生的街道穿行,吃到惯常口味以外的食物,晚上和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坐在一起玩狼人,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兴奋和快乐。这一趟出行于我而言,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把头伸出水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不能救命,可一头扎近海里,又能苟延残喘好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两个有朝一日还能一起旅行。大学毕业之前有一次和他喝酒,喝多了我说以后一起去毕业旅行吧,他醉醺醺地说了句好。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客观主观的阻碍堆积成山,这件事成真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后来大家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全当酒后胡言。这次能一起去广州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虽然时间只有短短两天,准备和出行都显得仓促,但于我而言,已足够美好。
我们昨天晚上吃完饭散步去了珠江边,走累了坐在凳子上休息,他一边打游戏一边给我讲解,偶尔有树叶被风吹落,像是雪花掉在我们身边。面前走过遛狗的老人,带着耳机夜跑的年轻人,推着推车卖老鼠药蟑螂药的阿姨,还有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少年。这一切就像是一块动态的幕布,变成了我们世界里的一块背景。后来我们起身继续朝前走,看到路边的椰子摊,两人一人抱一个边走边喝,夜风吹过发丝,冰凉的椰子汁随着食管进入胃里,我恍惚间觉得我们不过是一对在夏天里谈着恋爱的小情侣,吃完饭在晚风中散着步,一人抱一大个椰子的样子在别人看来一定很蠢,可我却觉得很可爱。这一切的感受都无比真实,这个夜晚在我眼里也很美。
我觉得夜晚很美的时候有很多,大多数时候是刚喝完酒,吹着风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有时候是和别人,更多的时候是和他一起。以前每年大学的寒暑假,我们总是要喝一场又一场的酒。日日夜夜,辗转于各种酒吧,把能玩的游戏玩个遍,把能说的话全部趁醉说完。二三好友喝得微醺,互相搀扶着走在大街上,看到凌晨的街道稀稀疏疏地走着路人,看到路灯就像一个守夜人,孤独地亮在街头,我们的影子明明是黑色的,却像是在发光。而每次喝多了,都是他送我回家,送到家门口,看到我进去再离开。我后来在想,那些情绪是怎样发酵起来的呢,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和他那些不可多得的温柔,或者在醉后看向对方一次又一次的眼神里,那里面好像装着一整个银河。记得有一次我喝多了赖在家楼下的椅子上不肯回家,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寒风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往人身上割,而他就那样陪我坐了很久很久。还有很多时候,看到我喝多了,他便悄悄把多的那杯酒往自己面前挪。
那时候总是会被这些细节上的温柔所打动,由打动变成自以为是的喜欢,最后进化为想要长久地拥有。说到底他也是我曾经心动过的人。现在想来,那时候大概是分不清心动和喜欢的,不知道心动是一回事,而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所以用力过猛,期待太多,到头来只剩下一腔的失望。就像上帝只打算给你一颗糖,可你贪心地想要巧克力,想要蛋糕,想要更多,而这些都是你踮着脚也得不到的东西,苦苦强求只不过是最后再用更艰难的方式放下。后来看到一本书里说,你与有些人的距离,你们能走多近,能亲密度到哪种程度,能有怎样的发展,其实都是早就注定了的。到了一定的程度,想要再走一步都很难,可保持在这个距离范围内就会非常舒适自在。好像在说我们两个,如果当初能懂得只是享受这份心动而不去强求太多,在舒适区内安分守己,说不定我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只是这些都是后来才明白的东西。
在广州的这两天,他那些不经意间的温柔仍然很打动人。在排队买奶茶时,在乘车时,在景点门口被拥挤的人潮裹挟向前时,处处被人照顾关心的感觉很好,和心动过的人嘻哈打闹地走在大街上也很好。可更好的是,我不再执着,不再强求期待更多的东西。我心安理得又无比自由地享受着拥有的这一切,不去管明天大家会奔向何处或者是快乐会有多短暂,最起码当下的这一刻,我被人温柔对待着。
回程的路上,可能是太过疲惫,他趴在桌板上睡觉,阳光洒进来,看到空气中尘埃跳动。我突然明白了,我们一辈子能对很多人心动,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刚好喷了你喜欢的香水,可能是他低头认真写字的样子很好看,也可能是他的细心和温柔。可是这些都和喜欢一点关系都没有,心动就像是心里的一场地震,迅速却短暂,而喜欢,是那场地震后,废墟上的重新建立起来的世界吧。
我为我能坦然享受这份心动而高兴,我想,我们还能走在更多的晚风中,就像现在这样,也想只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