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随笔】大姑走了(二)

大姑生于1933年农历七月初十,逝于2018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清晨7:10分,享年85岁,虚岁86岁。

大姑的一生是受苦的一生,大姑的一生是勤勤的一生,大姑的一生是节俭的一生,大姑的一生是任劳任怨的一生,大姑的一生是简单明理的一生。

大姑是我们家的长女,我的爷爷奶奶因生活极度贫困住在了爷爷的舅家,我的大姑是在舅爷家出嫁的。

我的大姑夫是个手艺人——木匠。做事细致,手艺好,眼力高,做的木匠活十里八村都知道。那个年代,由于人们生活条件差,婚丧嫁娶盖房种地,里里外外都少不了木制工具。箱子桌子雕花床,木掀锅盖犁耙耧,雕花门框窗户门,大梁椽子檩条墩儿,长条板凳八仙桌,靠扇儿椅子方木凳……只要生活中有的,姑父都会做,做出的活家家满意人人夸赞。

平日里,农忙时大姑姑父忙地里,秋天收罢庄稼,田里清净了,姑父就忙着木工活。买树,出树,拉树,有时候拉着架子车跑上很远的地方才能买到上好的木材做家具。每每天黑的时候,大姑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等着姑父和表哥们回来。半夜三更时,姑父和表哥拉着架子车,车上装着满满一车被截成段的木石毂轮儿,吱呀吱呀的回到了家。大姑就赶紧跑到厨房,轮起大擀杖,哐哐嗵嗵一阵忙活,一团面瞬间变成了一大张椭圆形的面皮,随着连贯的“咚咚咚”声后,大姑手起刀落,面皮切成了面条。火塘里的火烧的正旺,大铁锅里的水翻滚着,大姑在烟雾缭绕中忙活一阵子,几碗散发着香味儿的白面条就端出来啦!

每每这个时候,大姑总会悄悄跑到里屋,把熟睡中的我叫起来,床头的箱子盖上总会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面条!当我写到这个场景,眼前又浮现出大姑弯着腰微笑的看着我的……可如今,我去哪找寻我的大姑啊!今生,再难以见到我的大姑了!

大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记得表姐结婚时,姑父几乎倾尽自己平生所有,把市面上有的,自己能做出来的家具一一做成了实物,给唯一的女儿做嫁妆,这十来件家具引得十里八村快要结婚的人都来观看。表姐结婚的前一晚上要装箱,我在大姑家的上屋里一件一件的抚摸,一件一件的观看,高低柜、大立柜、梳妆台、大板箱、桌子、柜子、洗脸盆架……感觉表姐真幸福,有个木匠的爹真幸福啊!大姑和姑父把父母对女儿的一片心都装在了一件件家具中,装在了一床床棉被中!

我记忆中,姑父曾做过一个神龛,那是姑父木匠生涯中艺术的顶峰。整个神龛设计成一座中式祠堂的模样,前后屋顶,瓦片层层,排列有序,有条不紊,祥兽飞鸟伫立屋脊,四角飞龙守护,栩栩如生。窗户对开,雕花镂空取自传统建筑,四扇大门,雕花刻字,寓意深远,整个神龛没用一个钉子,全是木隼柞成。做成后漆成紫红色,放在上屋祖宗堂前,里面敬放着父母的灵牌。多年后,再到大姑家,那个神龛已不知去向,问起姑父,说是被某个人给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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