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的开篇里最先让人觉得神秘与恐怖的地方,莫过于霍格沃茨的禁林。一到夜晚,偌大的森林密不透光,总像是在隐藏什么,各类神奇物种在暗处徘徊,不知道一不留神就会冒犯到谁。暗夜蕴藏危险但也有奇妙的际遇,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银色纯洁独角兽,便是马人一族了。费伦泽和贝恩很出名,尤其是费伦泽,对小哈利带着善意并帮他逃离危险,后来还被校长格兰芬多邀请来到学生中间教授占卜课程,以致激起同类的排斥与驱逐。
在《哈利·波特》的众多神奇物种中,下半身是马上半身是人的马人是看起来非常矛盾的群体,它们脾气暴躁性格残忍,讨厌人类,带着原始动物本能的杀戮之气,这在赫敏巧计利用马人摆脱乌姆里奇的情节中得到清晰展现;但同时,它们似乎又比人类头脑好用得多,它们懂得天上地下的万物循环,会观天象也会占卜,用猜不透的语言表露天机,拥有无可企及的宇宙智慧;它们有热血之心,当伏地魔带着食死徒围攻霍格沃茨时,所有马人毅然决然加入师生,抵抗邪恶。很难说马人到底是低级还是高阶生物,它们是动物和人的统一体,是原始本能与高阶智慧的结合体,排斥但也爱护人类,是学生喜欢的占卜课老师。
很多电影和书籍中都有类似的马人角色,包括射手座也是同样形象,但要说到神话原型及其背后的象征含义,可能就会陌生了。对神话原型的展开和解读丰富多彩,很难面面俱到,而我们现在要聊的是马人的希腊神话原型——凯龙和它的疗愈者身份。
被遗弃的师者
凯龙的生母菲吕拉为了躲避克罗诺斯(宙斯的父亲)的追求,把自己变成一匹母马,克罗诺斯变成一匹公马骗得菲吕拉与他交配,菲吕拉后来生下下半身和腿是马、上身和手部是人的凯龙。菲吕拉很害怕,向众人祈求不要做凯龙的母亲,凯龙遭到了遗弃。牧羊人拾到凯龙并把他带到阿波罗处,这位深受尊敬的太阳神成为凯龙的养父。阿波罗掌管音乐、占卜、诗歌和医药之术,他不仅养育凯龙,还把自己的本领教授予他,因此凯龙后来也成为了一位医生、音乐家、占卜者和教师。凯龙的学生里不乏有名的英雄人物,比如阿喀琉斯和海克力斯,无论是求生用的骑马、射箭、打猎、兵法、草药,还是伦理学、音乐、宗教礼仪、自然科学,亦或是医疗和占卜,凯龙悉数教授。
《哈利·波特》中的马人擅长占卜,异类费伦泽更是成为霍格沃茨的老师,书中的这一形象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非常久远的神话渊源。从本能到头脑,从原始到文明,凯龙的形象代表人类的动物性与人性的融合转化以及对智慧的不懈追求。凯龙不仅是学生敬重的导师,更是医术高超的服务者,对于这位医者,荣格认为最值得注意的则是“受伤的疗愈者”这一原型形象,在关于凯龙的所有神话中,凯龙受伤的片段是整个故事的核心。
受伤的凯龙
在某个故事版本中,凯龙的学生海力克斯到半人马族群聚居的洞穴拜访,首领经不住海力克斯再三要求,打开了珍藏的美酒,酒香漫出洞穴引起马人们的冲动与骚乱。形势不可控制之下,海力克斯射出箭,哪想到沾着剧毒的箭头射到老师凯龙的腿上。凯龙是半个天神,因此并不会死,但被毒箭所伤的腿却怎么也治不好。医者治不好自己,且受伤并不是由自己的错误导致,这就像被母亲遗弃留下的内心伤害,主人公再次无辜受创。
不同故事版本的细节会有差异,但“治不好”的“无辜之伤”却是同一的。
最终的疗愈与释放
凯龙被伤痛折磨、因此他也对疾病有更深刻的体会。在最终的疗愈里,为人类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必须加入我们的故事。因为帮助人类,普罗米修斯受到宙斯的惩罚,他被绑在巨石上,巨鹰每天啄食他的肝脏使之死去,但第二天普罗米修斯又会重生、重新面临死亡的折磨。宙斯下令,除非有不死之身愿意替代,否则普罗米修斯永不得释放。凯龙自愿作为替代者,最后死去,解放了代表人类智慧之光的普罗米修斯,也解放了自己。宙斯后来把凯龙升上天空成为射手座,凯龙便也在这场释放中得到永生。
每则神话都有其象征意涵,凯龙的核心主题表达的是,我们如何在非己所愿而遭受的创伤下,得到转化。凯龙被母亲遗弃,他通过教授学生疗愈心中那个孤独的小孩;他被病痛折磨,久病成医使他拥有设身处地体谅病人的同理心。天生的创伤以及受到的不公是我们的某种潜能所在之处,我们大概无法彻底疗愈自己,却可以透过帮助、教导、鼓励和我们相似的人,到达“永生”,从而让自我得到最终释放。
你的伤痛在哪里,你的疗愈之处便在那个地方。
凯龙的智慧,很难领会,却也为我们点亮了一盏灯。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我们曾经受到伤害之处,同时也是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会去施加报复、会去制造更多伤害的地方,也就是具有破坏潜能的力量储存蓄积之所在;而我们其实可以将上面所提到的视为一种写照,映照出对于这种具有破坏可能的能量,进行查探、定位,然后加以转化。——梅兰妮·瑞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