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操场有个扫地的老人,听打饭的阿姨说起,他本身有个不错的家庭,一切都结束于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妻女都逝于那场意外。老人的右臂和腿上还留着狰狞的疤痕。换做常人,想必浑浑噩噩中了却余生。他却扛了下来,拿着两千不到的工资,住在学校分配的小平楼里。
有时拿快递的时候,总能经过他的门前。一碟蚕豆,一瓶廉价的粮食酒,一张陈旧的折叠椅,把手上的漆零零碎碎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咯吱咯吱的声响倒是于屋内的老时钟挺对调。老人日常就是在门前一躺一下午,可能对学生的熙攘早已习以为常,悠然的自酌自饮。平楼建落在去食堂和驿站的必经之路上,久而久之学生也将平楼与老人当成日常的一部分。
我对这个老人很感兴趣,就在晚修结束的一天,校门口捎了些烧烤,找他一起聊天。在食堂也常打招呼,也算是熟人。
他热情的招待了我,我也是第一次切身进小平房,别看老人上了岁数,自己和房间倒腾的还是很干净,不似平常老人那般邋遢。在衣柜里翻腾出一瓶已经认不出字迹的白酒。那时还是盛夏,屋内烦闷,学校夜里苍蝇蚊子总是出奇的多些。他点上蚊香又将风扇往我这挪了挪。
看得出来老人很高兴,可能很久没有人和他一起喝酒了,我总喜欢和自己年长些的长辈聊天,他们不经意间透露出来对人生的感触总使我受益良多。这种年龄段的沉稳和内敛比同龄的圆滑,不着调更让人信服。
大概聊到十点左右,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李叔,你可还有些什么亲戚。我语调很快,声音也不大,毕竟话题敏感些,想来大爷不想回答,也能装作没听见,笑笑了事。
出乎意料,老人抿了抿杯角说,倒也有几个远亲,都怕他借钱,躲的远远的。几些子侄倒是逢年过节会来探望,送些过冬的用品。
我问:朋友呢?
老人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落难的人,怎么会有朋友呢。
我眼框一热,抹了抹眼角,顺势张开嘴吸了几口凉气,装作是被辣到。毕竟对特殊人群的怜悯就是不让他们察觉到怜悯,他们的自尊更希望我们待他如常人。
“那你老了以后呢,到时谁来照顾你”
老人双肩往后靠了靠伸了个懒腰,平静的说:想开点,总有办法的。眼角中的笑意让我感觉他是真的不曾为此烦恼。
在那个宁静的夏日,我第一次窥视到人性的强大,我们聊东聊西,字里行间估摸着,老人年轻当过兵,难怪贴身的军衬衫洗到发白都不曾丢。当年的饥荒,下乡,知青。再到国际形势,老人都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那个老人没有触景伤怀,怨天尤人,他只是默默感受现在的生活,并保持开朗。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英雄主义,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