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年好像一颗流星从梦里划过,如花如露又如梦幻泡影。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一边泡脚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午夜电影。是一部疯癫搞怪的香港喜剧片,还是所有镜头都加了滤镜、色调也有点年头的那种,里面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地搞笑聒噪,但是剧情一点也不让人发笑,反倒生出些许世纪末的荒诞悲凉。女主角是我挺喜欢的袁咏仪,片子里的她一直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男主角——发花痴。年轻的袁咏仪是个大美女,但是她发花痴的对象让我看了也心生叹服——是个比大美女还要美的男人。一直熬到电影结尾,我才看到原来这个男人叫张国荣。
第二天我顶着对黑眼圈在闺蜜圈里激动地宣扬我的最新眼缘对象,然后惊觉这美男子竟已四十有六,快要奔五的人了,和我爸妈同龄!
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爱不分年龄!合眼缘最重要!果然爱都是起源于一副好皮囊吗?
那是在2003年的3月末,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当时在我朋友圈里无人了解的“过气明星”,会即将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吸引全世界的目光,名垂千史,万古流芳。
愚人节那天,闺蜜们一个个跑来跟我说,你看上的那个人跳楼死了!我也跟着激动,谁谁,谁死了?然后就看到左邻右舍的男生女生们都在抢着看当天的报纸。那时候的报纸刚刚从黑白变成全彩的,文艺版上的通稿全部换成了煽情的长文,一张张长发短裙夺人眼球的硬照让所有人惊呼,好绝一男的!大街小巷的音像店统一将背景音乐换成了风继续吹,报刊亭里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只求刺激露骨的三无书刊,把那些最隐晦最不堪的猜测堂而皇之地晒出来,听着歌看着照的人们一边流着口水地意淫,一边暗暗地鄙夷调笑。
有点发懵的我去买了盘forever的磁带,又买了张霸王别姬的dvd。这才真正地成了他的迷。
那时候好像还没有粉丝这一说,网易论坛里都说是谁谁的迷,洋气点儿的说是fan。在见识过程蝶衣的美貌后,我彻底缴械投降了,频繁地作画和写诗是我心有所属的明证。学了多年的素描终于让我体会到了学以致用的魅力,抒情的长诗和歌词也一篇篇地往外涌,堵都堵不住,高产量直奔夕爷。当时的我以为,这点美色估计又能耗上我一年半载的大好青春。
我真是太天真了。
因为程蝶衣后面站着的还有何宝荣,还有许文强,还有欧阳锋,还有……几十个呢,数不过来。看完电影,还有演唱会,88、97、拉阔、热情……哦,我的热情!等把这些婀娜多姿的美人们一个个品完,我才开始慢慢地接近那个叫作张国荣的人,这一接近还了得,你懂得。大概到大三那年,我才渐渐反应过来,荣迷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世界观,一种信仰。
在高考失利即将进入并非原本理想大学的那个暑假里,是他的歌声为我打造了一堵隔绝悲伤与失望的墙,驱使我担起灰暗勇敢面迎人生。把自己融进那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香江,疯狂贪婪地补习雕刻、建筑、绘画、音乐、电影、文学……,爱他所爱、听他所听、看他所看,通过一扇窗打开一个新世界。当一个人完全沉浸在欣赏和陶醉于美的艺术中时,会暂时性地忘掉自已的那点痛苦和纠结。
大一的暑假,我用奋斗来的奖学金和节衣缩食了一年的生活费,挽着闺蜜,去了香港。我们大概是第一批自由行的旅客吧,面对那一条条梦里起起伏伏、千回百转的小道,我感慨万千。用自学了一年的粤语对话问路,路人问我,“你是不是从广东来的啊?” 当下心生骄傲,原来爱可以让我变得更好。围着那座山顶上的小院子绕了一圈,伸出院墙外的树枝郁郁葱葱,我捡了一片宽大丰盈的绿叶,夹进笔记本里 ,这就够了。转回门前,放下带来的纸袋,里面是我挑选的最满意的两张素描,还有一张便笺,上面写着,谢谢您,想念您。
他说Always love,never hate. 他有很多金句,百度都能查得到。但是这一句说到我的心坎里,时不时让我宽慰,又让我警醒。
世界上的明星那么多,所谓追星到底何为?是为了接近他?成为他?还是被他照亮?欣喜于那种看不见痕迹的呼应和热爱?我不太清楚,但是Leslie这颗星,让我明白了一个追光者存在的意义。“追星”的大学时代,这才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