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青春是念得起的,也是放得下的。

若将心情诉诸于文字,也算无憾了!

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每一次微不足道的开始,都是一个故事,只是稍难忘记罢了。

漠北是一座小镇,或许她早已成为一处贮藏记忆的场所。将过去的一幕幕清晰地呈现在你眼前,我们不由得为此漠然伤感。它像一条小路,早已将沿途的风光为你准备好,然后欣然等待你的出现。有些人轻狂,有些人慎重;有的人忙于奔波,有的人却走走停停;有的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有些人却从从容容放下了。

姑且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遂以此文献给那些有过青春的朋友。

第一章

朦朦胧胧醒来,看你不在身边,于是我匆匆穿好衣服。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出租屋茶几上的牛奶还冒着热气,厨房热饭的高压锅发出扑打扑打阵阵声响,想必你又去买菜了。接着我走到前厅,窗台的花已经浇过了,在我要刷牙洗漱时不经意发现,菜篮早已盛满了你早早在菜市场买的新鲜蔬菜。春日的黎明,只有小鸟栖息在枝头喳喳吵个不停。你在哪里呢,在没有你踪影的早晨我忐忑不安。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径直穿过大厅,走到房屋左侧的阳台上,于是看到了你消瘦的背影。你微微侧头,却没有看我,想必你也知道我一直静静注视了好久。阳光打在你左脸上,于是我看清了你鼻尖上渗出的微微细汗,还有你那暗淡的眼神。在我看到你微蹙的眉角时,其实我早猜到你又要离开。于是我死命的抓住那时刻模糊下去的棱角,同时又怕自己不小心挣脱逃离这诡异的世界。可想在离开你随后的十月间,我一直缠绕着怎样的梦境。

一觉醒来时,车子早已跌入漠北的隐隐黄昏之中,一路的草原胜景宛若烟雾被吹散了。南方一个月的梅雨,将江南小镇涂得一片阴沉,看来这里也甚受牵连。

往漠北的深处与天际的汇点,一座小镇千百年就等在那里了。青色的琉璃瓦,缓缓升起的炊烟,西天的紫霞,这更使我相信我与小城的距离仿佛隔着一层梦。妄自随意一回,在一幅画卷勾勒几笔,沿途路上于是窜出一排排毛白杨,这使我漠然觉得有点庆幸。我想起油画父亲中,保藏辛酸的双手端稳的满满沧桑。它给人一种厚重感,是落叶归根的感觉吗?不,不该这么说,至少我还年轻,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叶子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努力回想,想她那时隐隐约约吐露的含糊不清的词语。车子沿着暮色慢慢行去,忽然觉得自己陷入回忆难以自拔。长久以来一直坚持的固执与任性还重要么,它早已在城市与城市的旅途中被忘却了。我努里站在记忆的高处呐喊。无奈的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回音早已随时间夭折。

想起了一首很不错的歌,dying in the sun,干净,清晰的音律,她会无时不刻的帮你缝合自己。哪怕耽搁再多时间,她总会使我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微微回想起来。

不把自己打回原形是无法把事实落实的。我不喜欢危言耸听的强加掩饰,也不愿看到道听途说的人误以为这是一种骗取感情的幌子。所以说好不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也不会说得有多么玩世不恭。说白了,我到底是个傻子,傻得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说辞辩解。刚刚胡乱搅砸了老友的舞会,硬被老友数落得吱呀不出半个字来。

想起了关于母亲的故事,想起了天花板上夜晚车辆晃过的灯光。灯光照在窗棂上,再打到墙壁上,而后光亮越来越暗,最后随着机车走远灯光变得愈来愈暗。这样的记忆,无时不刻地伴随着自己,接着生根发芽,最后殖衍成啥自己早已无处辨认了。往后回想起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变得愈来愈模糊,虽有时设身处地地去想一些情节,却也是妄自添加罢了。想想在每一个梦的开始,有那样一抹祥和的灯光打在脸上,忽明忽暗地,,,

回忆是一件很漫长的事,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父亲并不是一个伴随着出生该有的词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曾想过,确切的说是没有意识到。有时候真想把他,原谅我,哪怕是一张遗像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以证实自己确实有过。可这是的的确确的,不掺杂一点虚饰掩盖的成分。这样说,确实有点可笑。母亲试图怎样掩盖,可这谎言迟早要被拆穿,至于这谎言又如何像飞回镖一样加倍偿还给自己,这是母亲始料未及的。关于父亲,我有很多含糊的词汇,这些都是我强加给他的,而这却是顺其自然的。

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是至深的,不想曾经出过怎样的叉子。想想母亲挺过的苦痛,一路的寂寥与艰辛又有谁人能够体会,想想父亲倒是死了好,可他的的确确与我呆在不同的城市活过好多年。

坦白地说,我并不渴望所谓的父爱,唯一使我惶恐不安深感内疚的是我的母亲。南行的路上,每当想起她,有一种声音回想于心,它们久久的,绵绵密密地将我包围,深沉地撞击着我的脑海。

“将过去都忘了吧,若是能够,那都重新开始吧!”

还是想起了叶子,还有与之相关的沉沦。记忆甚少,在我意识到而为此惴惴不安时,我死命地抓住那些已经模糊并且仍在模糊下去的记忆碎片。

一穷二白的阳光下,所剩只有枯萎凋零的树叶。一阵风吹过,树枝上残留的树叶,缓缓落下。不用借助模糊的梦境,便可来到那相识几载的小路,只是被野草吞没了大半早已寻不到曾经的景象。在小路尽头隐隐约约地有一条石径通向荒草深处。至于通向哪里,从没想过试着走一下,哪怕一次就可以让我回忆起她的全部。我努力地想,在撕破阳光的沼泽阴暗里。

轻盈的小手缕过流线型泻下的头发,圆圆的耳垂以及温软红润的唇。为什么我连叶子最重要的回忆也无从想起,当时她是何种心情坐在我的对面,双手不时拨弄着衣角的纽扣。金色的阳光泻了一地,时而有一只只不可名状的飞鸟经过,叽叽喳喳地絮叨着。远方的宿舍小楼若隐若现,天蓝的有点诡异,忽的小楼深深地陷入那片蓝里,然后变得清晰起来。叶子忽的抬起了头,嘴唇微微亲启,黑色的眸子一眨一眨地,如那片蓝般澄澈,于是这一幕幕都重现在眼前。她尴尬地挪动到阳光下,脸上的笑容点墨般晕开,接着蔓延至整片脸颊。她的笑容着实使人难以忘怀,眼睛里像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死死地拽着我。有时候她的脸部都快忘记了,可那眼神却住在我的脑海,无论我怎样努力忘却它丝毫不挪动半点。我再也没见过叶子,我到底还是使她伤心了,她到底辗转到哪里,又从哪里开始生根发芽。我一直苦苦想,要是自己能够破例地撕开无聊的使人破口大骂的时光,破天荒地找她一回,也许挽回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了。

关于伤痛,关于选择,不想这些都与己无关。

最美丽的记忆渴望凛冽的遗忘,那些流经岁月的叛逆年华,可是凄美了张狂了几岁。想起了雪,那清静高雅的女子。过去即使再如何不切实际,都想只是暂时的,直到一切发生的未发生的都无法挽回。有些东西你愈想要忘记的时候,反而记得愈清晰,因为它早已成为我们无法避即的伤痛。

在小镇和她分开,多年后又在城市邂逅。其实,一直,我早已知道她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可是有些东西明知道自己会输,可是哪怕输得再惨都要赌一把,因为我们不甘。现在想想,那些少年时心甘情愿做的傻事,往后我们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为此惋惜。

深深的夜色中,城市灯火通明,公园桥口那边夜空不时有孔明灯升起,一闪一闪的,然后渐渐消失在记忆的夜空。一直从左巷闲聊到这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匆匆走过的人流。勾肩搭背的男女打情骂俏的从眼前走过,街头小贩吆喝声靠的越来越近。不想到,越是接近尾声的感情,彼此心中越是淡然。

我不自觉地点燃了烟,鼓足了多大的勇气狠狠猛吸了一口,结果意外被呛得难受的咳嗽起来。雪,我当真体会你落寞的心境与我相差无几。所以在那一支烟的功夫里,我把这几年的蹉跎都在那一支烟里抽完。于是最后离别时我不再会优柔寡断,在一秒钟将所有可见不可见的羁绊一刀割断,背叛了仅仅相隔昨夜的自己。

我想起了邻居家的那只白底黑斑的猫,狡猾地从墙角窜到树上,然后一跃翻到墙上。那年,邻居家拆房,那只猫被砖块砸伤右腿,不久我从邻近的路口发现它的尸骨,森森白骨格外刺眼,我麻木的注视了好久,我们几乎有同样的宿命。

好久都没有碰酒,那天与路在他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称得上哥们,倒不是说什么我俩有过命的交情,也没有相同的嗜好。之所以呆在一起的原因莫过于我们都了解彼此值得同情的地方,谁也不触痛谁,把一切不欢快搁在一边,像事先约好一样只是喝酒。

小镇的天,黑得一塌糊涂,薄薄的月色将周围的景色围上了层层睡意。她走得愈来愈远,我努力的伸手去抓那些模糊下的记忆。可他们挣脱我的手,好像那些东西原本并不属于我一样,他们逃逸得如此迅速,像夕阳下的暗影一样,层层扩散,渐渐消失在冥冥夜色之中。

尽管如此,记忆还是如同断线的风筝,缓缓离去。我忘却的东西委实太多了,有时候自己怀疑自己是否将最重要的记忆都丧失了。我将耳朵紧紧地贴在挡风玻璃上,漠北的风呼呼地刮着,像是野兽的喘息。阳光晃得有些刺眼,远方的火车轰隆隆直响,然后偏执地径自离去。身旁的旅客,睁开朦胧的睡眼,稍微改换了下姿势,兀自又沉沉睡去。前座的老者,原先还在看报纸,也困得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前座第二排靠窗户的女子木讷地盯着我,我尴尬的回以笑容,他也微微笑着。多年前,叶子就这么坐在我的旁边,淘气的笑着,然后倚着我的肩膀,我闻着那沁人心脾的发香,她的头发如同敦煌墙壁上唯美的线条。想到这里,我悲痛的难以自禁,并且发现关于叶子的相貌随之越来越模糊。心口有种莫名的痛苦在集结,他们想蓄势的洪水一样,慢慢浸过堤坝。

我抬起头,瞥向远处的那个女孩,她早已将头别到窗外,前额的刘海遮住她的大半片脸颊,右手轻轻的拖住下巴,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被风沙洗劫天空。她发现我的失态,匆匆别过脸,我看的更真切了,仿佛看到她因此不平静的心跳。我们都强颜挤出一点微笑,然后都默契的别过头,望着窗外。

想起了叶子说过的话,觉得一向很会拿捏字句的我,茫然间找不到任何字句形容当时的心情。叶子冰凉的小手缩在那件棕色的羊驼绒大衣里,嘴里不时发出微微颤语的声音,想起了她孤独的身影在泼墨的夜色越缩越小。她给我的记忆太过鲜明了,而在这样的地方,我感觉不到悲伤为何物。

直到此刻我才了解她话中的含义,我终于理解叶子说重新开始的用意了。而这一切我本可轻轻松松的给予她,这一刻,我心若刀割,因为,我深深地爱着叶子。

第二章

横着数,大约十年前,那时我留宿在一个小镇,正在上高中。十五六岁的毛孩,对生活还是一无所知。背着行李急匆匆赶到宿舍区,其他宿舍早已挤满了人,所以勉强住进十多人的大宿舍里。刚开始想到底还不错,开学不到一周便为此困惑起来。

想想,一群年轻鲜活的生命住在偏窄小的可怜的宿舍挺有点可怜,有时俨然就像一群劳改犯似的。学校食堂伙食太差,想吃点好的必须早早来排队。为了点美食,大打出手的不是没有,这我亲眼见过。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到校外的个人餐馆去吃,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寄宿院后边是大大的一个臭水沟,方圆几十里的污水,都汇总在这里。四周高高的水泥墙,墙体嵌着一块块碎玻璃,却也有人踩桌子翻出过高墙。宿舍的大门完全是个摆设,宿舍大爷确是照顾不误的锁门开门。其实你只需顺着门往上爬,再勾住门轻轻向上一翻,便可轻易逃出去。很多人都这么想,可着实没人敢这么做。

守门的大爷是战场上光荣退役的军人,在学校新建时就来到这里,也见证了学校的发展,所以在学校收个破烂开个小卖铺也大没人管。他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痕,狰狞地如同要从他脸上跳出来。宿舍里有各种传言,说是与敌人拼刺刀留下的,也有说是子弹贴着脸颊飞过擦伤的。但不管怎样,他确实是条硬汉子,撂倒三五个人都不在话下。

 

寄宿院内并没有什么花草树木,墙外的古树倒是格外引人注目。早上起床,不时地有一两片叶子从墙外缓缓地飘进来,像一艘小船,直到落地的时候还不踏实,一阵风吹过,它们一簇簇堆积起来,发出簌簌声响。老头子将院子里的树叶扫成一堆,拿起簸箕收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样的过程从开学第一天就已经持续。我站在树下抬头仰望,天空被割得支离破碎,眼前的老人细碎的步子,一步步踱到门前的石凳旁,掏出一支烟,点着,再慢吞吞地坐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做这些所用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或许他早已意识到。

刹那间,我对死亡有了定义,那是对人肉体的麻木,一种与生俱来东西,尤其在你对周围事物开始麻木的时候,它开始离我们越来越近,然后如脸上的皱纹一样,增长的如此迅速,蔓延我们世界的周围,哪怕是一个敏感的词语,一个难忘的眼神,一句贴心的话。

寄宿院正对着锅炉房,只需绕过,便可轻易看到教学楼。一条水泥甬道迂回地将这些许无关紧要的建筑物紧紧联系起来。这么说吧,丝毫不夸张,除了主楼高高的三层建筑物外,只有一个小卖部在空荡荡的操场横着。教学楼的背面对着锅炉房,前院风景算是不错的。大概有几十棵垂柳,还有一座错落有致的小型花坛。学校的报栏在径自走进大门的两旁,偶尔换一两次报纸,却都是大伙看不懂的云云。前院的正中,有一个小型水景,中间有一座雕塑,具体象征着啥记不清了。水塘正中有六个喷水的旋转轴轮,旋转不止,偶尔会有情侣在池边走来走去。现在不知道那处水景到底换成了啥,前几年回母校的时候水轮早已生锈,原先的水轮轴承已磨损,水池里没有丁点水,水池边上清晰可见干裂的痕迹。学校的主楼右侧是一个小操场,只有两个篮球框。整个学校的设施,总结起来用四个字概括,那就是一塌糊涂。除此以外,教学楼的墙壁被刷的一片粉白,连周围的树木石桌石凳也未逃此劫。最为滑稽的是,时常会有一个脚印或是一副猪脸画在墙上,张牙舞爪的格外引人注目。不管怎样三年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莫名其妙的,必然的将我与这所高中联系,即使是束缚在密不透风的囹圄之中。这无关乎自己是谁的问题,自己无非是生活在尘世里的一个小小寄生虫罢了,没什么不同,而这一切绝不是我能左右的。

清楚地记得校长在演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诵读着千篇一律的演讲稿,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滚落下来,桌前的水杯不时拿起放下。他象征性的拿起水杯,话还没说完,水还没到嘴边,然后强调地将水杯放下。据说,这学校是他求了好多人才辛辛苦苦的建起来,具体详情我也不大清楚。说实话,他的确很不错。她侄子在学校打群架,被他狠狠地记了大过,罚了一笔钱还在全体师生作了检讨。可,虽然如此,学校的违纪还是层出不穷。往后几年在我离开学校,院级领导大调动,他被调到乡里的普通高中当校长,这算是我听到他最坏的消息了。仔细想想,却也与己无关,只是深痛惋惜罢了。

学校的床窄的要命,最可怕的是上下层的。与我同乡的哥们,不幸地从床上摔下过两次。除了铺盖,床上再没有搁其他物件的地方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床下的一个小小的柜子里。宿舍的值日安排,倒还可以让人接受,一天进行两次值日。尽管如此宿舍还会有发霉的脚臭,这实在使人头疼。每个房间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却也没发现什么致命的传染病。每晚大约十点熄灯,伴随着熄灯是无止境的争吵,直到看门大爷拿着一个竹棍,在宿舍外敲玻璃,大家才安静下来缓缓睡去。当然一些不服管教的同志,会受到老头严厉的惩戒。

我在切身感受那薄雾一样的岁月里送走了十八岁的春天,同时努力使自己避免陷入深刻。所以学会了不紧不慢的生活,偶尔和同学到小巷的台球厅里打几把台球,午后也会在操场拼命地练习篮球。我与谦是在球厅里认识的,那时他经常在球场帮老板摆球,我有时候也会和他对上两把。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他是个极其开放的人,英俊的相貌,健硕的身材,谈吐风雅幽默,一个职业的社交天才。而我是一个极无趣的人,不习惯与人交友,一天到晚一个人。我们俨然是同个世界,不同梦想追求的人,可的确成了好朋友。我是极愿意和他走在一起的,他有一种魅力左右众人的视线。在我拒人千里的童年生活中,他是头一个进入我生活并最终影响我自己的人。

考试是他最为头痛的事,因为在学校自己的学习还说得过去,我名副其实的成了地下作战分子。可我装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吊儿郎当的神色,使他对我的学习很是疑惑。他父亲是某一个国有企业的高层干部,对他要求格外严格。我与他之间有一条规定,作弊学科只限两门,他倒是一口应允下来,往后也对规矩很遵守。话说,人的欲望随年龄增长在30岁达到顶峰,以后逐渐递减。然而,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在二十岁会降到最低,以后逐渐递增。其实,我真怕谦的欲望会达到我能忍受的极限高度,可的确他一次都没打破过。

在新年临近的元旦晚会上,我见到了谦的女朋友。元旦的party格外隆重,几乎很早大家就开始策划准备了,所以大家玩的都很开心。她在市重点高中上学,眉目清秀,品行端庄典雅,因此即使脸上稍微带点脂粉,也丝毫不显得庸俗。她身上穿着浅蓝色夹克外套,下身着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那晚天空没有月光,我们如约坐在了学校对面的餐馆。谦叫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而我坐在了桌对面,闷头闷脑找不出任何可谈的话题,只有不时夹起离自己较近的菜呷一小口。

日子过得如此匆忙,至此过后我隔了好久都没有再见到谦。耐不住寂寞,我时常到桌球厅寻他的身影,可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往他家里打电话,他母亲说他身子虚,到外地调养去了。谦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时间走得极其缓慢。我往往半夜睡不着,一个人起来想一些事情,偶尔起来翻一下书本。在年级统考的时候,我跻身到班里前几名。而谦缺席了这次考试,这是我早想到的,也没刻意去联系他。

期末忽然来了次大分班,就像六月晴朗的天忽然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暴雨。这次大调整,涉及面较广,很多好学生呆在实验班天天到网吧鬼混,考试就像一个棒槌,狠狠摔在脑袋上,一时半会儿寻不着方向。当然也有一些重点班的同学,认真好好学习了两年,最后分到实验班。无论谁都想进这样的班级,最起码像家里要钱有个像样的理由,家里人也的确会给个好的态度。我也算是幸运儿,留了下来,朝着一个使众人百感交集的方向,可它究竟要把我引渡到哪里?

我来到教室的时候,雪已经在教室了。白净的脸庞,深蓝色的眸子,长长的秀发。一身漂亮的深蓝色连衣裙,脚上一双式样别致的红色船型皮鞋。桌上放着一小罐冷饮,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不知是何原因,我被她吸引住了。那时候,我都无法感知自己的心中有一艘小船在毫无希望的大海中漂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天空没有星空,找不到航向的我,会有什么东西拖着拽着我前进。忽然间我发现自己缺少的东西委实太多了,所以自己想死命地抓住,哪怕曾经一刻都未有过。

我是一个极其含蓄的人,以前从没想过什么,其实哪怕一个微小的词汇就会触痛我,那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而我依旧过着平常人在普通不过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比以前孤独,更理解只身一人的处境了。学校周围的世界自打来时,就已经混乱成一片,宿舍楼区进行了两年的混战,最终形成了两大势力,俩大势力不时会在城边的树林里展开较量。我亲眼看到,一个高三届的学生拿砖头连续放倒三个人,鲜血从脑袋上顺着头发流下来,缓缓滴落在地上。那时我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点苦笑。我想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追求刺激?还是那剑拔弩张的叛逆时光。真怕有时走得久了,连自己都难以放下了。宿舍区的老头也走了,据说是什么癌症晚期,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学校象征性的开了个追悼会。几个月后,他儿子来这里接班,虽也是部队出身,大约20几岁,却是机灵得很,没几天就和学生打成一片。宿舍管区与学生区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那时我对老头子开始怀念了,可我真是怀念老头子吗?恐怕,不仅仅是。月夜高空,我时常在想,或许我们早已把前辈留给我们的挥霍的空空,到底剩下什么了,有时自己都难以启齿了。

在此期间,全校进行了彻底翻修,操场上新增了些篮球框,学校新换了扩音喇叭。二楼播放厅做广播时,一楼震得地动山摇。同时,教室也新增了多媒体设施,前后都装了摄像头。由于上课新增了趣味,学生上课的效率好过从前。倒不全是这个原因,我也不再翻墙逃课。

有些人总有一些癖好,比如说我吧,喜欢掰手指,手指关节霹雳巴拉响一回,心里就会极为舒畅。而雪总会在天气不能不热的情况下,拿起桌上的书本,一扇扇的,肩上的头发随着也会高高扬起。

这时班里还传着一些稀有的话题,这些都是学生找来用以打发周围时间的乐子。当然大家往往将谣传视为事实,还试图找一些根据。其实无非是拿一群谎言掩盖那一个谎言,有时候我们自己都对它不信了。不过,每当这时,有人机灵的转移话题,大家默契地对往事一概不提。但的确还有一些具体的实事,什么校长争教育部局长和那派分子战得正火,学校老师的私人生活不洁等等。而她似乎不为这股潮流所动,依旧安静的学习。也有一些同学找一些乐子逗她开心,她莞尔一笑。多年后,我才了解,其实,当时的我们不是不快乐,而是太容易感伤。

第三章

高三开学后的星期四下午,谦离开学校也半年多了,我向雪表白了。前往市中心的一路公交车上,她坐在我的旁边。在我有意说出一些话时,她微微别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恰到好处的拒绝了我。我尴尬的笑了笑,确实有点勉强,于是含糊其辞的说什么开个玩笑之类的话。想想,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了,其实这也不怪我。至于那隐含的,潜伏着多少,到底最终是否真正回到自己,我当真没想过。

记忆很远很远,微微想起的时候,略带些许哽咽。

人声鼎沸的校园生活止于一场即将到来的干戈,老师在讲台上,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黑板上密密麻麻投影式的背景,越来越远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在耳前回荡,同桌一丝不苟地低头做着笔记。忽的想起以前的同桌,我俩准确的掐算,老师一节课重复“之”字“啊”字的次数,心里忽然觉得有一点苦涩。高三的我们再没有时间寻乐子了,面对的是现实的世界,它们压抑太久,挤压抨击着心脏。窗外的天灰的有点诡异,教室也灰蒙蒙的,仿佛等待一场阴雨的到来。

她递给我张纸条,是其他学生转交给我的。我悄悄地打开,她的字清秀隽永,我轻轻抚平纸上的褶皱。其实多年后我才明白,关于爱情,确实存在太多有缘无分。

见到谦是开学一个月以后的事了,他请我在学校不远的一个餐厅里就餐。天气很冷,一场大雪正在酝酿,店里的顾客相当稀少,店员伙计闲的在玩桌牌。谦明显比以前更瘦了,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端起啤酒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从内袄里取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然后帮我点上。随后他向我笑了笑,可我怎都笑不出来。

桌上的饭菜很是丰盛,谦只动了几下筷子,然后抬起头看我。我想起了几个月前三个人坐在一起喝酒的场面。谦的酒量确实很好,时隔两次的约会可都是在一酌一饮中度过的,这场大病上帝真是难为他了。

桌上的饭菜多半都没有动过,我叫服务员打包带回宿舍,谦微微撇嘴笑了笑。两个人没聊太多,他辞了校,在他父亲那里干点杂活,且说将来还要来看我。谦心里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犹豫什么。我也不想多过问,因为那些天脑子憋得慌,也怕夜长梦多。他骑上那辆崭新的摩托,发动引擎,不大一会走远了。我兀自呆在学校汽车站台旁,看着他一点点从眼前消失。

高三的第一次质检后,身体也轻松了不少。午后黄昏,经常到外面瞎逛,身边倒没有什么大事。雪的拒绝,对我的影响是相当大的。在高三忙碌的生活中,在充满活力的18岁,确实是种遗憾。有人说,要把一个人忘掉的最好方法是把她变成文字,几乎在意识到这的同一时间我开始拼命地写作。可相反,写的越多,记忆反而越深刻,它如同身后的阴影一样,随时都会跟着你,在路旁的灯光下,它拖得好长好长。

涛挨揍的时候,我正旷课在学校的操场上转悠。当我回到学校时,他一个人在篮球框边的石凳上。他是特安静的一个男孩,经常一个人呆在课桌前想,想什么具体我也不知道。他的情感,我至今都无法捉摸。我俩都是单亲,他的父亲在车祸中丧生,这或许就是我俩关系好的原因吧。其实当天如果我在,这些事很容易摆平的,我无奈的苦笑。他压下身子来,忽然问我,杀人是否会被枪毙,我说不知道,也没多想。他弯下腰显得很从容一样,将脚下的鞋带重新系好,站起身搂着我的肩膀,我们就那样一起跌入小城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中午,学校来了警车,带走了涛。等待涛的是无止尽的黑暗和法律的严惩。对方被打到重伤,还好抢救及时,保住了小命。涛进警局时,回头深深的望着我。坚毅的眼神,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车里。我没有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当我听到此事,不相信的从教室出来时,他手里的刀沾满了血。我本该叫几个人进去揍那般家伙一顿得了,没想到他会这样解决,以致酿成这种结局。可我还是不了解他,但愿或许他那一刀不仅仅是面子。

高三的新年过的了然无趣,而对于很多人或许很是开心。因为对广大学子来说,短暂的假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疲惫的身心。我像往常一样活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让我提不起一点激情,很快新年便过去了。开学时,老师在讲台上指指画画,高考倒计时也拉开了帷幕。身边的所有人都埋下头,再没有兴致谈及周围的生活。我隐约觉得我们都一样,希望通过大学离开原来的城市,在没有任何熟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然后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眼前的真实。

偶尔写一些文字,拼命地从《平凡的世界》开始读起。这我不知道意味着啥,却也天真的落实下来。与雪的关系也并不算毫无进展,在街上偶尔碰个面,相互之间打个招呼,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三月下旬,学校的讲座也多了起来,虽然有很少人想去听。有时候特无聊的时候,顺便去几次,也因此好好学习几天,往后就如约返回往常了。当然伴随着这,有些人开始承受不住压力,接着不来上课。有的学生到外地放松几天游山玩水,有的人请辅导老师在家里开个小课。这些对于我都是如此陌生的,又因为自己确实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却也一天天坚持下来。

随着春日的延伸,白天比夜晚久了些,但是早上穿一件衬衣出来觉得有点儿冷。我常常早早起来,想在街上走走。路上的行人很少,路口十字拐角新小区那块儿时常有老人在那里做早操,早晨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抹抹在天际晕开。渐渐地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卖早点的餐店也开张了,大家又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每天每当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当时我在想自己究竟在干嘛,是否连我们人生最珍贵的也着实忘却了。若问自己现在所做何时,将来意欲怎样,我都如坠雾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回宿舍。宿舍大家都忙于考试,垃圾篓里沾着发霉的橘子皮,餐具没有一个不是黑魆魆的,每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被褥也算是吸足了汗水,释放出不可救药的气味。我留宿在朋友租的平房里过夜。他很是客气,待我非常好,我死皮赖脸的住了一个月。夜晚,房屋邻侧是一条公路,不时有汽车穿过,所以我常常睡不着。很自然会想一些事,一些人。雪可能正坐在家里复习功课,现在也困了吧。谦正在干什么呢,他也和我一样睡不着,想着众多人;涛,可曾想过自己走的路,他到底还是后悔了吧。想到这,我很替他惋惜。还想到那天在班主任前请假,班主任对我失望的眼神。而这或许都不重要了,迟早要分开,这令谁拿谁都无可奈何。

第四章

高考如约而至,来的如此匆忙,六月的心情宛若一团烟雾打在脸上,你还未察觉辨别它的气味,它便隐去自身的底色。我翻出过去的复习资料,它足足摞了有半人高。无意翻出写给雪的信,一句句读过,如棉花糖般香甜的温暖在纸上一层层泄开,胀满放荡语句中羁绊的梗咽,霎那间使我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娟秀的字迹,将纸张铺的满满的,像一杯斟满酒的酒樽,一阵风吹过,涟漪一波波扩散开,最后漫过杯沿,沿着凉透的壁沿缓缓流下。

我几乎是认命了,认命自己将在苟延残喘的尘世中告别一段生活。那些来年的未经启封的岁月究竟会怎样,我慌乱地找不出任何词句平定自己当时的心情,彷徨究竟还是穿针引线的将那段时光贯穿始末。我狠狠地端起茶,一饮而尽。曾经张狂的岁月早已不再,我们都如剧目中的戏子早已谢幕,可我真希望和自己分享这一切能有他们。

高考过后无疑将众多人赋予一种心情,哪怕高兴不高兴总会笑出声来。道友在未知生死判决的情况下,在空间上拼命的发表说说,好不容易能够陈词滥调的生活且不被未来苟且着。高考后,我发疯似的练习长跑,夜晚路灯下的影子拖得老长,我恍若把握住生命的节奏,痴狂无知的做着一些微乎其微的事,无关乎周围的一切,在一片云朵里飘过。

几乎很久都没有想到谦,我觉得这是对他大不敬的事。老友和女友发成了一些小误会,作为中间人的我毫无避免的卷入一种纠缠,一张无关自己的话剧演绎至整个季末。最后结果怎样,这都不是自己费心关心的议题。有时也会胡乱的找一些闹剧,一些稀奇古怪的段子,绞尽脑汁的寻找所以,我怕自己在孤独中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高考分数揭晓,自己所幸被一所二本A类院校录取。在班级群上,天天有人在报喜讯,也有人在发牢骚,最后这种心情也愈演愈烈。稍后几天,关于个人也有一些八卦,大家默契的添油加醋评论一番。欢声笑语中渐渐送走了6月,不久,有人和我提起雪,说被一所重点高校录取,她终究彻底走出了自己的眼界。

于是,我毫无预兆的跌入沉思,想起了流经的一幕幕。想起上帝安排下,我俩飘渺如梦的行踪,可如始至终我们没有聚集挽在一处。这段时间,我几乎不怎么看书,只是偶尔看看电影,其余时间在小镇找了份工作。十二小时的工作时间,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无心顾忌周围的一切。天上的焦阳猛烈的打在身上,烈日炽热干燥地要将世界烤焦,七月的生活宛若呆在一处密不透风的密室。下班后,刚踏进家门,胡乱吃点食物,倒头就睡。换一句话说,生活得太累,我们再也不想对遥不可知的未来狂加虚拟。

我开始发现自己病入膏肓,几乎每天只吃几口饭菜,几乎在同时,对往日的怀念越来越强烈,宛如一股清泉从记忆深处涌来,他们持久有力的拍打着心口的堤坝,溅起一朵朵浪花,凄美的如同平地而起的一簇簇丁香。它们以假乱真地干扰者我的生活,将尚未愈合伤口上的疤痕一片片刮落。

我想,自己现在且没有逃逸出时光的追逐,纵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却毫无航向,只有一路地彷徨着。

我终于见到谦,从一张泛白的书本大的遗像中,他不怀好意的嘲笑着,嘲笑我自己还有那么大堆事急着去做。不久于人世的他,开着父亲的小车,钻进大型货车的货仓底下,当场死亡。市区东路被封得死死的,不到几十分钟便有人维持现场,宛若在精心策划一场电影。他是如此从容的去选择死亡,事先毫无任何人与他商量。我无法猜透他的用意,可确实他为家所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阔绰的货车司机很有钱,保险公司的赔偿也很快下来了。他到底咋想的,他到底还是赢了,想到这,努力坚强,可眼泪到底如泉水一样夺眶而出。

在谦的葬礼上我见到了谦的女友,晚上,原先只有一面之情的我们坐在了学校对面的餐馆里吃了饭。而自己只能说一些安慰之类的话,可的确它们如此含糊,如此渺小,相对于谦的死于我们的创伤而言。

死真实意义上进入了我的生活,它们如一沟死水在我的心里深酵。 因此,我常常开灯到深夜,一个人在墙角裹着沉沉睡去。谦与我交谈甚少,可即便如此,那些都长久的封存于内心深处,稍一想起,他们都清晰如昨出现在眼前。他尖尖的鼻梁,打球时挑衅的眼神,缓慢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窜入我的记忆,他们尝试着如何俘获谦的同时也如何俘获我。

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也注定要这么平平静静的躺下去,自己不希望会以这种姿势,我渴望用自己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不会有伤心的脸色留在脸上,不会有与谦死时一样的血色,应该有新生的渴望留在里面。总之,我希望自己能够有所准备,不会如同阴谋一样坠入无底洞来世再无法填平。

滂沱大雨天,雨水聚集流下地泥流冲地坡面铮亮,小镇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我一个人站在能够地到小镇全景的小山上,向小镇的一往灰色深深鞠了一躬,我想这是对谦最好的交代。在未完待续的生活中,我们不能一味习惯去承诺什么,行动正如这烟雾般飘渺不定。

很久以后,我懊悔的失声痛哭,因为谦所需求的我一时都没有意识到,而我所要的他无时不刻在满足我。我长久的撕扯着头发,努力避免自己深刻,我害怕死亡在吞噬记忆的时候也把自己一并吞去。我沿着小路,一直往小山深处走,最后变成跑,可那些记忆清晰有力的回想在耳边,追随着我。

第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大学生活便开始了。深深的夜色中,母亲目送我背着行李走进车站。不知道她会是何种心情,一个人又要离开她了。是否会像父亲一样,一走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夜色的小镇,恍若沉睡在一场梦里,就这样我离开小镇。

大学生活离自己如此近,可他们破如碎片横亘在那里。但它们永不失色般存活在自己的脑海中,所以一时半会儿你无法将它们拼凑完整。在你努力找寻的时候,它们由变得缥缈不同往常,却又使你的思考不约而同回归到现实。高中生活繁杂,枷锁如此沉重,我们刻骨铭心记住它,因为它深深折磨过我们。那时,我们努力搜寻证据,哪怕是在课桌上的刻记都足以证明我们被那么折磨得活过。可大学不同,他给你广阔的天空,无际的大海,可一刹那我们迷失了。大学完全是与梦境不符合般的现实,它深刻得使我无法为此着笔,找不出任何词句形容那种忐忑不安的心境。我该从哪里阐述呢?我尝试努力忽视一些东西,以使自己的叙述愈来愈鲜明。

我想,这一切不约而同都指向一扇窗子。古铜色的,木式结构的,凸起的花纹,关闭式扶手上红色的锈迹。窗沿上有道道裂口,一丝丝垢土渗进缝隙里,使岁月的吻痕更真切了。木窗以其苍老的笔触,将我带回家乡,没有橹声,没有流水声的北方小镇。它只有歇斯底里的叫卖声,穿过小巷,拖着长长的尾音。它们将小镇钉死在北方这池泥淖之中,囚禁住小镇特有的风土人情。

透过窗户,是大学美丽的胜景。一簇簇丁香格外引人注目,花香扑鼻,自有一番醉意的飞蝶酣睡在四周的清香之中。当然,有时它们紧紧贴着你,围在你周围,所以我对丁香很是喜爱了。宿舍门外,应该还有一棵古树,茕茕怪枝伸向天际,我张开手都无法将它抱得结实,,,

可终究我们还得学习,都必须好好生活,无论将来它会给予你什么。在现实的逐鹿中,开始想自己到底以何种角色参与其中,有更好的选择吗?灯火通明的市区,城市夜生活永不消停。天上的星星没有暗夜清晰的色泽,朦胧如约幻影。

夏日午后的黄昏,金色的斜阳,一层层平铺在草丛上。一阵风吹过,丛间闪动丝丝光亮。黄昏的色泽,很是混乱无常,亮灰暗的色泽如金字塔般相互堆叠,我努力从杂草间查找阳光漏过的音节。我那样直直躺在丛中,如此等待一寸寸阳光老去。

每当夜晚,我会出来散步。空阔的操场上,狡黠的月光为这所城市留住些许诡异,操场寂静的只有一对对男女。面朝夜空,常常寻找一颗流星的落脚。我遐想大地在旋转,周围一切都如幻影,它们久久停在你的脑海。忽的,所有星星都绕着中间一颗耀眼的星辰,从中间往两边扩散。其实,我们就是正中的那颗星子,这般明亮,如此璀璨。

我遇到了叶子,谦的女朋友,是在大二学期始的深秋。秋天以他独特的方式,颠覆了这个季节的所有。叶子穿深蓝色的运动衣,脚上穿着一双白底黑色运动鞋。那时学校举行联谊会,她作为代表参加这次活动。

像蓝天一样深邃的淡蓝色的忧伤,她紧紧靠着公园出口处的长廊,我坐在她的旁边,落叶如蝴蝶般从树上落下,我们紧紧盯着远处湖面上的小舟。一阵冷风吹过,她微微颤抖。谦走后,她消瘦了好多。公园不远处有一座亭子,一些小贩在那里卖冷饮,我小跑过去买了两瓶饮料。回来时,叶子被经过的小孩吵醒,正沿着花坛来回走动,看到我过来,脸上微微一笑。

叶子姑且说,想我陪她聊聊,于是相约一起走到一处餐厅。餐厅的广告牌上,正是当红的台湾歌手周杰伦,音箱里放出唯美的旋律,七里香的味道一波波久久在心里回荡。她的学习很不错,正在一所名牌大学读书。她讲自己彷徨到这所城市到底做了什么;讲与谦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提到谦死的前天,谦和她大吵大闹。

她,说一会儿,提起酒杯喝口酒,然后别过头,兀自看着窗外。当再想到一些事的时候微微回过头,低语絮叨。看着她眼里噙满泪滴,我觉得自己很是伤感。但也有一些庆幸,因为我实在没有掉进谦死的阴谋,没有像叶子一样深深不可自拔。可我们到底都陷进去了,在谦死后的阴影里活着。在关于生死的戏剧中,我切身感受着那薄雾一样的岁月。她轻轻捂住嘴,低声呜咽。我望着她的眼睛希望从中了解什么,可一切努力都归于枉然。回到宿舍,夜已经很深了,大家都在忙各自的生活。匆匆洗涮完,躺在被窝了久久睡不着觉。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确切一件事,谦的死到底带给了我什么?

我在校园外的餐馆找了一份工作,一日三餐帮忙收拾桌上的餐具。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些微薄的收入,足以应付身边的一些应酬。城市终于以与小镇相同的角色进入了我的生活。我像一个漂泊的路人辗转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舍友帮我找了个女友,只偶尔交往了几天,最后不欢而散。想想周围无再可做的事了,于是天天去图书馆学习,生活过得还算平静。往后的几个月却没见叶子,我怕一种纠缠的东西追随着自己。每当想起与谦一起开怀畅饮的时候,内心就有一些凄凉,自己就像海途中的风筝一样,毫无着落。

很快学校进入复习阶段,大家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忙完考试后,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它带着我逃离这座诡异的城市。回到家时,小镇的风貌不再,年间它进行了大规模的拆迁与兴建。忽然,我觉得和这个世界有点陌生,可我不想参与这种周而复始的改变,因为我们都累了。想到母亲的命运,再想想自己,我悲苦的摇头,真怕这东西长久的牵制自己,这一切迟早会过去,不是吗?

每个人,眼里都有生活,心中都有故事,无论处境如何,可总尝试着改变挽回,这也是一种面对生活大家唯一共有的姿态。

第六章

年间,我与叶子在以前与谦去过的餐吧幽会。其实也算不上是幽会,只是生活对彼此显得寂寞,我们很需要一个不好不坏的人排遣心里集聚的苦闷。当然,是我主动和她联系的,她在县高中的一个艺术培训班里学美术,到我见到她时,她背着画夹,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她当时心情是很不错的,我为此找到这样一个特荒诞的借口,她则深信不疑。街上路过的叫卖声,小店音箱放出的旋律,一阵阵打耳边溜过。新年的气息也变得愈来愈淡,身边的一切也随即进入了忙碌之中,我从叶子的眼神中找到关于谦的诚意,而这一切来得既如此晚,我对这种感觉深信不疑。凛凛寒风中,小镇灯火通明,我带她来到小镇不远处一座小山上。俩人默契的相互挟持,出于一个怪异的原因,我们都相互揣测对方的心态。其实俩人之间有一个谦躺在那里,哪怕我总会有一抱她的冲动,也忍住了。

  很快,新学期又开始,我为自己拟了份详细的学习计划,因为不想落得差别人好远,想真正意义上走上大学的轨道,毫无旁骛的开始新生活。一切进展的很顺利,意外的受到韬的来信,说希望我过得好,感谢我之类的话,我惭愧自己没有去看看他,只是匆匆忙忙给他写过几封信。我羞愧难当,当即平铺一张纸,把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写进去,自己无论如何假期一定回去看看他。

往后,隔两个星期左右,出于各种缘由我与叶子经常会面,一起绕着城市一条街一条街瞎转,聊一些身边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被沉默磕绊,但我则默契地不谈关于谦的事。

  五月的天,玉兰花张结在枝头,校园的樱花也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确切地感知那样的岁月一秒一秒催去年轻的生命。一些同学拿着相机拍照,也有一些恋人在树下频频约会。表白,成了这个季节大家共有的话题。被无知岁月的蹉跎中我感知今天生活的不易,于是我还是与叶子走到了一起。

  喜欢叶子有一个过程,而我的确是按这个过程走过来。她平易近人,外表清秀,光这一点就会给人好感;其次她善良,她推心置腹的给你讲时,深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的;最重要的是她理解你的苦处,从不难为他人,所以我的的确确喜欢她。

生活几乎以这种基调走完了大学所有的时光,再简单不过,我们做着大学恋人一直做的事。一起看电影,周末一起吃饭,到一些景点旅游。相互抱着,亲吻。但的确,我和叶子一次关系都没发生过。的确自己很想,至于为什么控制,只因为谦的原因,他对我的影响,终于在这些细节中逐步体现。

俩人之间从没有过争吵,我被这种安静折磨得有点惊慌。我一直希望俩人之间有什么奇妙的事会发生,我会与她争吵,我吵着要走,我追回她,吻她的嘴唇。我好想远远地离开,可仔细想想谦,于是心有不忍,我不想将这些伤感愚昧的折磨迂回给任何人。而叶子确实也怕与谦同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岁月眨眼过去了,那会是什么感觉呢?我不想,如此薄雾一样的感觉贯穿大学生活始末,我与雪只在一次班级聚会时见过一面,往后再没有碰过面,而我们都已习惯了如此平静的生活。我学的是车辆,大学毕业后在当地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而叶子找了一个闲职,帮一些小型企业,定期做一些会计工作。日子算是定了下来,我在市区租了套房子,俩人顺其自然生活到了一起,生活的细枝末节她打点,而我习惯了左跑右跑为车找一些销路。周围的邻居,房主很是客气,这一切都变得紧紧有条。家,每天都有稳定的收入,同时我们在周围的环境中推着进入一种毫无选择的物质潮流。

  上帝终于露出她慈善可爱的一面,生活终于使我在失去的同时中懵懂很多。我体会到生活的真谛,生活无非出于一个迫于满足的过程。不久,韬出狱我和叶子去接他,他明显瘦了很多。几年的牢狱生活把他练成铁铮铮的汉子,可周围的一切被剥夺地还有什么呢。而我何尝不是,环境的压力也在无时不刻的吞噬自己。韬从十字路口和我们道别的时候,我才知道关于誓言这东西自己永远给不了,我再向韬默默道别的同时,我忽然发现一种潜移默化的逃避心态慢慢侵蚀自己,可我不想陷入他人的指责中,努力使自己糊涂。我想这人生难得一次的糊涂,能够对得起谦,对得起所有人。

  

2008年的夏天,汶川地震已有三月之久,这个国家还被悲伤笼罩着。在关于生与死的酝酿中,我得了一种怪病,因为总怕在一刻死亡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降临在自己周围。我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周围挤压着的神经,求生的欲望使我喊了一整夜,连续几天都挣扎不出半点声音,周围躺着你的亲人,死亡如同婴儿的面庞,你眼睁睁看着。意切慢慢从眼前消失,最后自己渐渐掉进死亡的无底洞。面对死亡,我们能指望什么呢!梦醒,我发疯地吻着叶子,我怕下一刻被吞噬的瞬间,我们面对着尘世,毫无选择的权利。我对死有了新的研究,在一次次遐想揣测中我进一步确信,死从生来,便一直压榨着所有人。

  

见到雪时,我与叶子在这城市一年多了,在市区的公交车上我发现了她。现在她姑且只身一人,穿一件旧式的浅蓝色T恤,外套一件黑色的西装服。她几乎没发现,我坐在他的后边相邻的座位上,她黑色的头发泻如瀑布,身子却更显消瘦了,她微微伏在前作的靠椅边上。

我们一起聊着,向城市的夜色深处走去。她正在市中心的一家电脑公司上班,在城东租了间房子,一个人生活。当晚,我到家没有和叶子提起关于雪的事。桌上的饭很香,一盆水煮肉拿捏得很到火候,翻炒过的茄子虽有点焦,却十分香甜。叶子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说着当天单位的趣事,而我陷入回忆无可挣扎。面对叶子的自语,慌乱间找不出任何词句应答,只有一句句嗯啊地话语使欢乐的气氛有点尴尬。叶子显得有点无趣,一个人回到里屋,一边听音乐,一边拿笔写着当月的开销。俨然,我觉得这种生活太过平静了。

我爱叶子吗?这个问题,一直喋喋不休停在耳边。或许这种生活迫于一种压抑,因为我们实在够累了,太在意不伤着自己,学会勉强的生活。彼此心中,不过是一个港湾,只需稍稍停站,歇歇脚罢了。

  我与雪开始约会,虽是几月后的事,我想这一直与这过于平静的生活有关。偶尔陪他一起逛物,到市区电影城看电影,我们理智地过着一种简约生活。虽然只是一起吃喝,却在自己的内心激起片片涟漪,叶子对此事闻所未闻,我想对于这种放肆的事情,我们需要承担一种意外的成分,也有必要一些牺牲。

  

我与叶子谈这事时,我与雪之间已经有一种不冷不热的依赖关系。我都无法揣测我们之间,感情会以何种形式收尾。

第二天我们一起来到曾经来过的一处荒郊,穿过茂密的丛林。远处的山林若隐若现,清晰可见飞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出于一种异样的气氛,她迟迟不和我说话。她的眸子很是澄澈,死死看着我,那究竟潜伏着何种情感。

当晚,叶子离开了我。她没有哭,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想把一切回忆统统带走,丝毫不给我回忆的可能。

就在我送走叶子后几天,我与雪谈及将来的生活。雪从容地拒绝了我,她是如此执着。她喜欢诗歌,喜欢旅游,喜欢平静的生活。可是这原本在手的一切,因为男友因车祸截肢一切烟消云散,上帝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迫于曾经的梦想,和现实的世界,她选择和我一起苟且,且有尊严地活着。我安静的听完她的故事,可我的故事在这时喜时悲中,更显沧桑,可谁会听啊?

夜晚的城市,凄美地如同荡妇的浓妆,招摇轻浮。

第二天,我辞去了工作,坐上了远去的火车,以光速逃离这座城市。想想她如此残喘延续下的延续下的生活,想想生活在城市下层生活的普通人,我给雪寄了笔钱。面对雪,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们可是相同命运的人啊!

第七章

十月后,,,,我回来了,虽然它太过漫长。

紫色的天空,很美,下车时,我与那姑娘结伴而行。

树影里,窥探阳光的色泽,阳光吃草的声音如此清脆。大家纷纷拿起相机拍着一张张照片以作留念。

漠北有一种情结,那就是将一些微乎其微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们一起穿过小镇的小街,古老的街道依稀可见车辙碾过的痕迹,她沉默久久没有言语。微蹙的浓眉,再做何思考。

我走过去,深深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以前和叶子一起去过的地方,我陪她重走了一次。她还是使我想起了叶子,它们过于鲜明,如此澄澈。

眼前的女孩,不该会是如此失落的眼神,她丢失什么呢,对于这一切她不应该承受。做这一切,我拼命想告诉她的是,生活还得继续,没有理由责怪自己,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优秀。

北方的天空,很久都没有看到如此般澄澈。

漠北,很美!

女孩在小山上,大声痛苦,把过去如草芥般弃置暗夜。

看着她离开,想起母亲的命运,我不想叶子与母亲背负同样的情感,我当即想做的唯一一个能使我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找到叶子,因为她正在等待我的归来。

见到她时,她眼前的孩子正在熟睡。

而我,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希望所在,想到她为我忍受的一切苦痛,轻轻搂过叶子。阳光漏在窗棂上,美好而寂寞,叶子一直抽泣不止。叶子突然问我“你爱我吗?”

我安静的微笑“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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