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首发《信阳文学》2023.2.ID万小遥 文责自负
在北京这座有历史韵味、有文化沉淀、不失温暖与朝气的城市里,你和我,我和他,往往会不期而遇,在地铁里、公交车上,在雪后的冬天,在雨中的郊区农家院子,亦或马甸桥下的小吃摊前。
所有的相遇,不是蓄意、不是久别重逢,而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偶遇、碰撞、融合、相依,温暖与被温暖,纠结、割裂到再见,再也不见。这,就是作家鲍磊在他的短篇小说集《飞走的鼓楼》中告诉我们的。
鲍磊有一双能轻易透视灵魂的眼,一颗敏感的心,一支能把方块文字化为动感音符的笔,小说中的有庆、刘森、良子、三德等,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他们是在北京的外地人,也是在北京的北京人,这群普通人职业各异、性格各异,对世界的认知也不一样,甚至身上有各种缺点,也遭遇过生活的困顿、情感的纠结、职场的起落,但他们不乏向上的力量,心怀善意,踏实过好每一天。
《一棵桑葚树》中,鲍磊用清冷的文字,清修般的心态,不急不缓地讲述了从内蒙古来北京的有庆、似红之间的一段情感经历,这对年轻人从恋人到陌路,分开他们的不是时间、空间的距离,而是日日厮守中,一颗灵魂在琐碎的生活里,在各种压力下,依然鲜活跳跃、挣扎着趋光、努力向上,另外一颗则安于享受、依赖到自暴自弃,最终,他们各奔东西。
这也是现实生活中年轻恋人之间的真实写照。
身为作家的鲍磊,是冷静的、克制的,他没有借“有庆”的嘴,去抱怨社会或是他人,而是有反省、有追问、有体谅,挣扎过后,让有庆选择了一种新生活。
“事情都是等价的,包括爱一个人、恨一个人。”这是读完《一棵桑葚树》后,我记住的一句话,它不是高深的生活哲理,也没有蕴含处世的大智慧,它就像一柄有些钝口的剑,刺入你心口的肌理中,没有威胁到心脏,但有痛感。
北京是一座迷人的城市,无论是外地来北京谋生活的人,还是北京土著,都有可能在这座城市暂时迷失自己。
《飞走的鼓楼》中的刘森,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一部分北漂者眼里,北京人有天然的地理优势,一定是无忧无烦恼极快活的,刘森本应也如此,但九岁时的一次无心之(举,就像在心里楔进了一颗钉子,拔不掉烂不了,这颗钉子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他钉在黑暗的隧道里,直到偶遇外地来京寻找父母的失语男孩陈默。
陈默的眼睛像一道光,消融了刘森心里的“钉子”,他们彼此相互关照。
毫无预兆,陈默在ipad上留下一句“明天鼓楼东大街老地方见”后,就消失了,刘森寻找过他,甚至到停尸房辨认过一具尸体,在寻找的过程中,他才知道陈默并非陈默的本名。
陈默的身世和消失,于刘森而言是个谜,尽管如此,刘森还是关掉美发沙龙,在鼓楼东大街开了一家专卖红色吉他和唱片的店。鼓楼是北京的地标之一,在北京人心目中有着不同凡响的地位,在外地人眼里,鼓楼的神秘、沧桑也是吸引他们如朝圣般虔诚地来打卡的原因。
也许,鼓楼也是鲍磊在北京所钟情的地方之一吧,《飞走的鼓楼》中,那浸透纸背的忧伤,仿佛在向北京人、外地人诉说着极细极平常之事、平常之人,他们深刻又神秘,如小说结尾所言,“有人宛若好几百年的鼓楼,仍旧寂然不动。有人,早已像传说里消失了的上古神兽,飞走,永远不会回来。”
无疑,鲍磊是擅长把自己隐藏到文字深处的,让我们在品读的同时,去揣摩小说中的人物哪一个是他,哪一个是你,哪一个是我,又或许谁都不是。
《可我还是学不会》中,两个曾经各自沧海的人,经过生活这把刀的切割后,带着伤痕走到了一起,本以为阳光会一直照耀着他们,彼此相依走下去,但幸福戛然而止,人生重回黑暗。当悲伤弥漫时,鲍磊笔锋一转,“在异国他乡的金秋日本,在那个由纪夫写成小说《金阁寺》的金阁寺,有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欣赏着一年当中最为美丽的红叶景色。”
鲍磊是深谙人性的,他把生活中的残酷,用温暖的文字掩盖起来,只让我们感受到爱意、希望,而他自己则悄悄地独自咀嚼那些不如意。
庆嫂和老帽是《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中的女主和男主,前者龅牙瘸腿瘦弱,后者秃脑壳身材壮实,一个是从杭州来的北漂,一个是本地居民,按照生活本身的逻辑,他们有交集的概率很小,但他们相遇、相爱且爱得坦荡、真诚。
庆嫂摆摊卖早点,老帽是修理工,他们克俭、勤劳。庆嫂摆摊的地方从最初的左安门到最后落脚马甸桥下,无论她的摊位在哪里,老帽都会骑着他那二八横梁自行车来看她。
也许,在外人眼里,他们渺小、卑微,但庆嫂不这样想,她告诉老帽,她觉得自己是林黛玉,上辈子也是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老帽不懂《红楼梦》中的典故,但这不妨碍他真心疼爱庆嫂,后来甚至和庆嫂一起做起了夜宵。
那些年,如果你和我一样,也是从外地来京的,或是就是本地人,我们经过马甸桥下时,也许吃过庆嫂的早点、夜宵,看到过她和老帽在忙碌之余的春风满面、打情骂俏。
也许,你和我一样,就爱这人间烟火的味道。
一定的。
结语
在《飞走的鼓楼》一书中,鲍磊用平实的笔调,白描的方式,略带抑郁气质的文字,安安静静地向我们讲述了十九个与北京、与你、与我、与我们有关的故事。在这本现实与荒诞交织的小说集中,我们能见自见天地见众生。
北京是一个包容的城市,他能容下身无分文只带着梦想而来的你,也能接纳你的眼泪、失意、抱怨等负面情绪。
鲍磊的文字又是慈悲的,甚至带着禅意,那些文字能在黑暗的夜里,像天使一样振动翅膀,带着暖意、爱与祝福走近我们,给我们力量去克服生活中的各种困境,给我们爱的能力去爱不敢爱的人和人生。
《飞走的鼓楼》这部短篇小说集,如果单纯从文学的角度去解读,也是一本构思精巧、文字走心的作品,特别是每一个篇的结尾,都不是依赖角色的反转来煽情,而是看似与前文无关却又隐隐牵连,有的结尾戛然而止,却又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
这,无疑是身为作家的鲍磊,向我们所展现的高超的驾驭文字的能力,也是《飞走的鼓楼》一书的成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