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帮帮兄弟连
“指导员好了伤疤忘了疼,人家从背后打他一枪,他伤还没好就去帮人家。真是搞不懂。”丁宝峰和邵明青在宿舍里小声地议论着。
一连完成了修路任务,休息了一天。再有三四天,三连差不多也能完成任务。他们的整个路段相对好修一些,基本上都是山半腰比较平缓的地方。二连的路况比三连的差。虽然没有一连的十八盘路段那么难修,但整个路段也是处在上山坡的位置上,排水沟破坏严重,基本上没有什么模样,路面被山水冲得坑坑凹凹。估计,二连再干一周也完不成任务。
一连刚刚吃完早饭,有的战士站着伸懒腰,有的蹲在路边的台阶上嘴上叼着烟卷,有的你拍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嘻嘻哈哈,连里值班员早早站在那里,准备集合,帮助二连修路。
昨天晚上,营长来到一连连部找洪韧刚商量支援二连修路的事。营长一进门,看见洪韧刚喝着茶水,悠闲自得的样子,就说:“小日子过的不错呀,我说,你们怎么一点风度没有,只想自己那点事,没有点白求恩同志精神,发扬风格,支援支援别的连队吗?非得我营长出马请你们。我还得上门来请。”洪韧刚不是想不到这一点。自己连队先干完,休息一两天,帮兄弟连干点活,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想到,关键是洪韧刚心里还是有点不太痛快。一想到修路开始时,二连和三连的领导还想看一连的笑话,心里总是不舒服。
洪韧刚几次想把这件事向营长说,但毕竟是没有证据的单方消息,忍了忍没说。另外,说出来,怕营长说自己小心眼、小肚鸡肠之类的话。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人家说你,哪怕不对,你如果马上说人家,就有人说你肚量太小。你受了人家的气,不能说人家,还要帮人家。你不帮,你的一切成绩都会被涂上一层灰色。因为,有人一定会说你,在关键的时候肚量太小,不顾大局。
营长找上门来,谁能说不去?顺水人情你不做,那就太犯傻。洪韧刚马上表态:“营长,这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吗。打个电话就得了。我们正准备支援兄弟连。你的指示,我们坚决照办。”
营长不是白给的,他知道洪韧刚心里的小九九。二连、三连的领导,修路前后对一连的态度,营长早有察觉。一连也早有人到副营长那里告状了。营长听到刚才洪韧刚的表态,就说,越来越像个指导员样了。
营长亲自来,是给一连的一个面子,也对二连、三连他们对一连的一些作法表示歉意。营长一看洪韧刚态度挺爽快,高兴地说:“我说嘛,一连的指导员就是站得高,看得远,有全局观念,看到兄弟连有困难,哪会袖手旁观,我来这一趟是多此一举,我代表二连谢谢你们,等二连全部完工,我让他们请你们连里干部喝酒。”
“谢谢营长对我们鼓励,我们一定要像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样,把营长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好。”洪韧刚嘴上这么说的,心里却在想,营长不来,他们就是累死,我宁可闲死,我也不会去帮他们干半点活的。
第二天早饭后,正当全连拿起铁镐、铁锹准备集合的时候,营里齐助理来电话:“团技术处通知:他们早已出发,马上就到一连。今天军工厂上山更换警戒雷达天线。营长让你们等着技术处来后,把雷达天线从山头抬下来再去修路。”等就等吧,不是说一会儿就到吗,原地待命。战士们蹲在地上用草棍走着五字棋,有的跑回宿舍看报纸。洪韧刚等了一会也没了耐心,就回到连部倚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洪韧刚的神经没松快过,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铃”一声,洪韧刚让电话铃吵醒。心想,技术处来的还挺快,拿起电话问了一句:“到了吗?”
“你问谁?我问你,你们到底来不来,别让我们傻老婆等野汉子,撅着屁股等了半天不见你们影。营长告诉我们,你们一早过来。你们在哪儿,不来,就告诉我们一声,别这样拿我们当猴耍好不好。”洪韧刚一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被对方劈头盖脸训一顿,忙问:“你是谁呀?”
“我是谁,明知故问,我能是谁,我是二连的老歪,曹一飞。”洪韧刚这才反应过来,技术处换天线的事,可能没人和二连说,所以,他们产生了误解,忙着解释:“我们在等技术处他们来换雷达天线。”
“我不管换什么线,你就给我个痛快话,来还是不来,不来,我好去干活,不在这等你们。”
“来,一会儿来。”洪韧刚忍了忍放下电话,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他没看见文书进来,自己在破口大骂:“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请人家帮忙,你还他妈的理直气壮,营长也是吃饱撑的,管那么多闲事干吗。他们干不完就不让他们吃饭,不让他们睡觉,惯他们的臭毛病,累死几个才好呢?”文书一看指导员破口大骂,不知为何,就悄悄去把副连长找来。
洪韧刚一看副连长进来,更来情绪了:“去个鸟,滚个蛋,去个屁,不去了,谁他妈的该他们,他们愿咋地就咋地,累死活该,坚决不去。”副连长递给洪韧刚一支前门香烟,给他点上火,问他还有没有茶叶,洪韧刚哼了一声“屁茶叶。”就坐在椅子上使劲抽烟。
“文书,找点好茶叶,给指导员去去火。”副连长说完,一看洪韧刚脸色发紫,头也不抬,埋头抽烟,说:“指导员,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否则,不是把我们混为普通的老百姓。这样好不好,我问一下技术处,他们的人什么时间到,如果时间太长,我们自己组织人上山把天线抬下来。等他们来,也是我们抬,无非他们站在边上吆喝吆喝。指导员,你别生气,关键是不值得和他们生气。再说,我们去帮忙,也不是给他们干的,我们是看在营长面子去的,否则,他们算老几,拿轿抬我们也不会去的,你说是不是,指导员。”洪韧刚一声不吭。
“指导员,我说这样行不行,咱们干脆先把雷达天线抬下来,然后,去帮二连干一会儿,我们不是为了二连,而是为了营长的面子。”
“好吧,好吧,你去安排吧,让我静一会儿。”副连长打通技术处的电话,那边说,早上5点多钟他们没吃饭就走了。就是在路上吃饭,现在也该到了。副连长说,再不来,我们自己抬了。技术处值班室明确通知:一定要等技术处人员到场指导才能抬天线,否则,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负责。副连长和指导员说,抬吧,我们抬个天线都不敢,我们还能干什么?现在的人就怕担责任,只要能把责任推出去就行,至于实际情况没人关心。
洪韧刚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头没抬,眼没睁,心里还没消火。
副连长集合队伍,到炊事班找了两根杀猪用的绳子,又到坑道找了几根固定发射架帆布用的绳子。把十几个人拉到山上的警戒雷达天线旁边。警戒雷达天线在山顶上,哨所离其他哨所远一些。警戒雷达担任发现敌舰目标的任务,天线所处位置越高,越能扩大搜索范围。
雷达天线有一吨多重。下山的小土道坡陡路窄,人多走不开,人少抬不动。副连长挑选了十二个身体强壮的参加搬运。雷达班把天线拆卸下来以后,粗绳、细绳捆了好几道。大家又从山上砍了两根直径十五六厘米粗的树干。下山的坡比较陡,为了防止天线往下滑,绑了两根粗绳,用几个人向后拖。这样,就形成了好几股的力量。虽然是往山下抬天线,但必须有人往上拽。不然,天线滑下去,砸到下面的人,可是不得了的事。
天线抬起之前,洪韧刚还是站在大家面前,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人和装备的安全。
别看这个天线,抬下山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没有什么像样的下山路,只有一条人踩出的小路,好在也没有什么大树。两排人一排走在小路上,另一排体力好的人走乱草丛。副连长喊着号子,上面还有两三个人往上拽着绳子。往上拽绳子的人使的劲太大,两排抬的人,抬起来却没见往下走,丁宝锋就来了火:“你们简直是个猪脑子,使那么大劲拽,怎么往下抬?”
“晕山”也不甘吃亏“不使劲往上拽,一旦滑下去,你就成肉饼了。”
“‘晕山’我看你是找死。”
“怕死不当兵了。”
“你等着,抬下去再说。”
“我等着,吃咸鱼饼子。”
“闭上你们的臭嘴,集中精力。”副连长的话间没落,左边最下边的丁宝峰一脚踩空,腿一软,天线重心瞬间就偏向左边。这时,“晕山”大喊一声“不好!”三个人拼命往上拽,但天线太重,还是向左面最下边的丁宝锋滑去,砸向了丁宝峰。
副连长一看这下完了,出大事了。一边在高喊,谁也别动,拽住天线。
天线虽然落在地上,两边的人也不能松手,否则,天线就会继续倾斜。副连长跑到丁宝峰身边一看,丁宝峰腿虽然在天线底下,好在天线底盘大,压在坑边,丁宝峰脚踩在坑里,腿也在坑里,否则,丁宝峰就不是腿断的事,很可能这条腿就压成肉饼了。丁宝峰的腿虽然没砸着,但还是受了轻伤。他脚踩空的时候,坑边的石头和树枝划破了他的腿,血从裤腿里流了出来。
这时,只见胡卫山把衣服往外一翻,双手一使劲,把裤兜撕了下来,三下两下撕成布条,绑住丁宝峰的伤口。
后来,有人把丁宝峰受伤的事,列为修路中的不安全苗头,一连为此差点没评上名次,好在营长据理力争。
一连把雷达天线抬下来以后,副连长整理队伍加入到二连的修路行列。有人悄悄地开着玩笑,我以为你们不来了,你们要看在兄弟连的份上,拉老乡一把,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战士和战士很快融为一体。支援别人的人,自然有一种自豪感。一连的官兵格外地卖力,显示出一连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连队。
连里干部的表现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曹一飞副连长,站在沈大虎身边,不阴不阳地挖苦着:“行啊,一连真行啊,干起活来咔咔的。营里也是,这么有战斗力的连队,当初为什么不多分点任务给你们,让你们好好过过瘾。”
沈大虎心想,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不亲眼看见,还不相信。你不帮他吧,他不满意,是你的不是。你帮了他吧,他还不领情,干多了他还讽刺你两句,你还不能还口,还口就显得你太小气。你去帮忙干差了还不行,干的不好人家说你来应付差事,做给领导看的。总之,你和人家比赛赢了,你去安慰人家,那是黄鼠狼给小鸡拜年没安好心,人家感到你在羞辱人家。你是出了力不讨好。
为了保证支援二连取得好的效果。队伍出发前,洪韧刚站在队伍面前,进行了认真地动员。他提醒大家到二连参加劳动,一定要端正态度,不要认为我们去帮忙。二十六营是一个整体,是一盘棋。二十六营的任务没完成就是我们的任务没完成。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有个正确的态度。另外,参加二连的劳动,不要讲我们连如何如何,人家问你也要低调。人家现在干在后面,咱们要学会理解人家的心情。不要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只是低头干活,少说三道四。最后一句是,到二连只能比我们以前干的更好。
轮到沈大虎就咽不下这口气。沈大虎听到曹一飞带刺的话,心里不想说,可嘴上控制不住。就说,“老曹呀,老曹,人家叫你大歪,以前我还不太理解,今天我算弄明白了。你这个名字对你来说,真是名符其实,一点也不冤枉你。你说,你把这个精神头,歪在正经地方好不好,不要放屁带沙子,更不要搞小动作,那样做有损军人的形象。你忘了,上次打篮球的事吧,打不过人家就拉倒,拿人家运动服说什么事,现在好了营长不让穿,大家都把这个账记在你身上,你晚上走路可要小心一点啊。”
“我可没有那么坏啊,我也没想到营长会在运动服上发火。你们可不要记我的仇啊。”
“记仇我们会来吗?谁像你小母鸡肚肠。”
一连的战士们没有想得这么复杂,也没这么多私心杂念。领导指挥到哪儿,他们就干到哪儿。
下午5点多钟,曹一飞和沈大虎说,行了,别干了,让大家休息一会,好吃饭了,你们走回去还将近半小时。
“别,把这段一定要干完,怎么也得有点成效,明天再帮你们干下面那一块。”沈大虎说完,提高了嗓门,“一连的同志们,再加一把劲,今天一定要把这块干完,明天再和二连弟兄一起拿下下面那一块,怎么样?”
“好!不干完不吃饭。”尘土飞扬,士气正旺。
二连战士在悄悄地议论,“你说,一连的人真是铁打的吗?干了这么多天的活,怎么还这么有精神头。”
曹一飞正好走在身后,“服气了吧,你以为一连的十八盘是那么好修的。我说,向一连学习,你们还呲鼻子,这次你们看到差距了吧,人家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干出来的。”
“看到了,看到了,一连干什么都拼命。”
沈大虎收工后得到消息,技术处的车早上刚刚上山不一会儿,就被路边的碎石划破油箱,停在山脚下,等更换了油箱来到二十六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