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童年》第四章:《谈谈梦想》

“还不快点写作业,每天都是个磨蹭鬼。”周晴朝着卧室里的点点吼道。放学回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点点还在那里摆弄她的新宠物:各种各样的鱼,有孔雀鱼、彩群、红斑马、黑斑马,还有一些周晴也叫不上名字的。

“妈妈,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房间里传来点点的祈求声。

一听这话周晴的无名火就不由地往上蹿,每次叫点点干什么,不是“等会儿”,就是“快好了”,要不就是“再给点时间”,可是等到下一次叫的时候还是这套说辞。“立马!一、二、三。”周晴这个“一二三”的方法屡试不爽,可是今天并没有见到急急忙忙跑出来的点点。怒气冲冲的她抱着滴滴大踏步走到门口,狠狠地推门进去,打算给点点点厉害尝尝,却看见点点在掉眼泪。

“妈妈,你看那条孔雀鱼会不会死呀?它正在生孩子的时候,我给它们换水了,它怎么也不再生了,小鱼会不会在妈妈肚子里憋死呀,鱼妈妈会不会死呀。”点点连头也不抬,着急地抱着小鱼缸,好像怕周晴给她抢了去似得。

“没关系的,它们会有自愈能力的。”周晴安慰着点点,心里却犯嘀咕,不清楚鱼妈妈能不能活下来。滴滴挣扎地想下来,小嘴噘着,不断地重复着“鱼、鱼”。

“真的吗?太好了。都怨我,刚才她一直在生鱼仔,我怕别的鱼把小鱼吃了,就急着把小鱼弄出来,就想着顺便给他们换换水,结果它再也不生了,肚子还是那么鼓。妈妈,你见过孔雀鱼生小鱼吗?你看。”点点放下手里抱着的鱼缸,端起桌子上的一个纸杯,指着里面的小鱼给周晴看。

“哎,怎么就成小鱼了?不是鱼卵,再......”周晴不解地看着小鱼仔。

“这你都不知道,你就是动物盲,有些鱼是产卵,可是孔雀鱼是直接生的,出来的时候有一个泡泡裹着,啪的一声泡破了,小鱼就出来了。好神奇吧。我是不是很厉害?”点点眼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换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找打样。

“很厉害的点点同学,能问问你的仓鼠都哪里去了吗?”周晴明知故问道。点点精心喂养的仓鼠在周晴让她送人之前全部都死掉了。仓鼠由于放在一个笼子里,互相伤害,最后大仓先是吃掉了后来的小仓,自己也性命不保。

“那要怨我爸爸,我都查了,说仓鼠不能在一个笼子里,他说没问题。”推卸责任,这是点点的拿手好戏。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写作业去,如果让我再看到你在这里玩鱼,你就别指望再见到它们了。”周晴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

“妈妈,今天是周五呀,周五的作业很多的,明天后天都可以写的。哦,对了,我取报纸的时候有你一封信,放在外面桌子上了。”点点说着又端起了她的鱼缸。

“不行,今天必须写。周天要去参加林叔叔女儿的满月......”还没等周晴说完,点点就叫起来了,“又要出去,我不去,我不去,我宁愿待在家里。”

周晴带着滴滴走了出去,懒得理她,反正最后都的去,高高兴兴是去,打打闹闹也得去。她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给她的信,是不是又是一个笑话。上次点点一回来就举着一封信高兴地说:“妈妈,妈妈,你的信,还是打印的呢!”结果周晴接过来发现是给滴滴办社保人家寄的扣费通知单。

桌子上一封牛皮纸色的信封在报纸中间露出一角。周晴把滴滴放在地上乱跑,自己则坐在沙发上,仔细研究那信封。信封上的邮票是十二生肖中的羊,只有收件人的地址,没有寄件人地址,字迹是完全陌生的。她正要拆信的时候,滴滴一把把信夺了过去,朝她笑着,用含糊不清的语言说道:“kan、kan”。她清楚滴滴是让她打开的意思。最近滴滴拿着什么都会用这个“kan”来让她打开。

周晴递给滴滴一盒打开的彩色铅笔,滴滴才把那封信交给她。好多年没有拿到这种信封了,二十年前,他们最主要的联系方式就是这薄薄的信封呀,它承载了多少的爱恨情仇在里面。

周晴小心翼翼地拆着信,她还是保持了尽量不把封口撕烂的习惯,耐心地从粘胶那里一点一点地揭开。高中的时候,她跟大多数人一样,拿到信总是干脆地一撕。有一天,她看到一个男孩子却是一点一点地揭开粘胶的地方,她突然就被那温柔的动作感动了,好像信封也是有生命的,也会疼似的。也因为这个动作,她喜欢上了那个男孩,这种喜欢是默默在心底里的那种喜欢。她拆信的时候,甚至有一刻希望是那个男孩,不,应该说男人的来信。

打开信封,字迹仍然是完全陌生的。打开纸张,不像是封信,倒像是篇文章,标题是《谈谈梦想》。

你小的时候最爱写日记,校门口的小卖铺是你经常逛的地方,你最喜欢在卖本子的架子旁站着,仔细地翻找,一遍又一遍,因为大多数的样式你都已经买过了,你多么希望能蹦出一个新样式呀。你很珍惜你的每一本日记本,在你心中他们是最重要的,你对好朋友说,那里有你的梦想。有一次,一个亲戚的小朋友去你们家,不小心把你的日记本撕烂了几页,你回来后又哭又闹,那一晚上赌气不吃饭。后来,你妈妈也很重视你的日记本,她怕再惹到你,怕你再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她哪里会知道那里有你的梦想。后来,你上了重点高中,功课越来越紧,这些记的满满的日记本被你放在了阁楼上,你好久都没有翻过它们。再后来,你上了大学。你妈妈见你再也没有动过那些曾经可以为了它们不吃饭的本子,她把它们当废纸论斤卖了。大一你回来,问妈妈你的日记本呢,当妈妈说卖了的时候,你哭了,很伤心很伤心。妈妈以为那只不过是你小时候的一堆废纸,她怎么会知道那里藏过你曾经的梦想。现在,你应该早就忘掉自己还曾有过这样的作家梦的时刻吧,你应该再也不会为那些被卖掉的日记本伤心了吧。可是,你丢掉了你的梦想呀,那个你本来有机会实现的梦想。现在的你,因为没有梦想,所以被琐事烦恼着。日记本可以轻易地丢掉,梦想呢?

短短的一封信,周晴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湿润了。

“天呀!妈妈,你看滴滴!”点点的尖叫声把周晴吓了一跳,等她用模糊的双眼看到滴滴时,也被那白哗哗地一地泡沫惊住了,就她看信的功夫,滴滴已经把纸箱里的白色泡沫一点一点地扣碎,扔在了地上。“这就是我现在的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吧,一地泡沫。”周晴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嗯,滴滴让咱们在南方的冬天看雪呢!”周晴都被自己的幽默细胞吓到了。点点噘起嘴,不满地说道:“妈妈,你还说你不偏心,如果这泡沫是我制造的,你一定会又吼又叫地把我训斥一顿,然后让我清理干净,滴滴弄的,你就另当别论。”最近点点在卖弄她的成语。“哎哟,十一岁的人要和一岁的宝宝争理了,羞不羞?把妹妹带开,我把地清理一下,要不然一会儿整个家都会‘白雪皑皑’。”周晴缓缓地向做着鬼脸的点点笑了笑。“妈妈,你以后别让滴滴摸我的彩铅,你看乱成什么了。”顺着点点的手,周晴才看见沙发旁边被滴滴弄的乱七八糟的彩铅。

搁以前,周晴一定会找个出气筒,通常情况下出气筒只能是点点,好好地发泄发泄。可是今天她实在发不起火,她满脑子竟然被“梦想”、“日记本”填满了,还有这封信的主人。

“来,点点,咱们在南方这个不下雪的鬼地方打个雪仗。”周晴说着抓起被滴滴弄得一地的白色泡沫,朝点点撒了过去。点点先是一愣,接着以更疯狂的姿势开始朝滴滴和妈妈撒过去。滴滴一边尖叫一边兴奋地转着圈圈。不知道玩了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宋芳,进来。”周晴邀请宋芳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心里却不像以前那么揪着了。

“抓贼呀。”宋芳夸张地大声叫喊着。“你这家搞得,你也真是惯着孩子。”宋芳已经踏进的一只脚又退了出去,面部是惯常的不满的表情,说道:“我朋友的小女孩的小衣服,你家老二穿不穿?”

“穿呀,谢谢呀。”周晴还没有从刚才的疯狂中平静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说道。

“那我给你送过来。”宋芳顺势从周晴头上、肩膀上捡了几个白色泡沫。

“要不我去拿吧。”周晴说着就要换鞋子。

“你这样子,还是给你拿过来吧。”宋芳急忙制止周晴。

周晴没有再坚持,她了解宋芳。宋芳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这个可能也是为什么这么几年来周晴和宋芳一直不能打得火热的原因。周晴在卫生方面比较懒散,宋芳在卫生方面非常勤快。周晴什么时候去宋芳的家里,都是一尘不染。而每次宋芳来周晴家里,周晴都如临大领导来视察,不敢邀请宋芳进来,生怕宋芳对她卫生状况的指指点点。而宋芳是一定会指点的,她就是那种直爽的人。有一次宋芳来周晴家里,实在无法忍受地面的脏乱,就直接从自己家里拿了拖把来帮她把地全部拖了一遍。

也是因为那次之后,周晴终于开始每天拖地了,可是她拖地的时候,总觉得别扭,好像每天不是在为自己拖地,而是帮宋芳家拖地。宋芳再次来的时候,总会认可地点点头,说道:“嗯,今天地面很干净。”周晴被夸奖总是高兴的,可总觉得这夸奖不对味儿。

吴新浩和点点开始也是高兴的,可慢慢地发现随着地面越来越干净,周晴越来越挑剔了。“唉,别在房间里吸烟,阳台去!”“唉,在阳台吸烟的时候,把门关上,别把烟灰吹进来了。”“点点,你的鞋子,天天就你的鞋子最脏!”“唉唉唉,点点,吃东西别乱跑,不能离开餐桌。”“唉,点点,给你说多少遍了,洗完手擦干,水滴弄湿地面了。”

吴新浩和点点后来无数次抱怨过家里的这种干净,甚至和周晴剑拔弩张,可是都不管用。终于,随着周晴的再次怀孕,这种矛盾缓和了一些,她不能像以前那么勤快的拖地了,她开始不断地催促吴新浩帮忙拖地,吴新浩总是说“挺干净的呀”。

可想今天周晴是破了多大的例,不仅让点点和滴滴打“雪仗”,还亲自参与其中。偏偏就被宋芳给逮到了,她从宋芳的表情中看出了不满,可是今天她一点也不在乎。送走了宋芳,她看见仍旧忙着玩雪仗的点点和滴滴,心里涌上幸福和满足。因为点点“拿东西”带来的灾难又走远了一点点。

晚上,她索性让两个小家伙高兴个够,带着她们外出吃麦当劳里的汉堡。点点边拿着汉堡,边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周晴,说道:“妈妈,你今天变美了。”“可不是嘛,每次都是我觉得我做的像好妈妈的时候,你就说我又老又丑,我觉得我像坏妈妈的时候,你又觉得我又好又美。每天辛辛苦苦地给你们做饭,你每天挑三拣四,出来外面吃垃圾食品,你把脸都笑成一朵花了。”周晴边说边给滴滴塞了一根薯条,自己也塞了一根。

“妈妈,有时候我想不通你们大人,你们总是试图在用你们所谓的爱来给我们一堆的条条框框。就比如,吃麦当劳里的汉堡,人家外国的孩子不都是经常吃嘛,难道人家变成垃圾人了,你们不是动不动就说看人家外国的孩子怎么怎么好嘛。”点点趁着今天周晴心情好,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

“也不能叫垃圾食品,只能说高热量,容易变胖吧,你不是一直要减肥嘛,所以不宜多吃。”周晴还想多说点,想想算了,比如经济问题就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没有钱还想天天来吃麦当劳的汉堡,这时也可以把它叫做洋垃圾。

“还有,老师们天天教我们诚实,可是他们一点也不诚实。”点点突然又把话题转到诚实上面去了。周晴只好跟着点点的思路问:“讲讲,我听听。”“上周末我们训练整整一天鼓号队,你知道的,对吧?”点点看见周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快放学的时候,老师说最后一遍了,大家打起精神。我们一听最后一遍了,确实都兴奋地打起精神,这最后一遍走完了,老师说咱们给吴总教练再走一遍,好不好?这最后两遍走完了,老师又说咱们再给刘校长走一遍好不好?然后再来了一个最后一遍。最后总共走了四遍。你说老师诚实吗?把我们可给累惨了。”点点激动的唾沫星子混杂着汉堡薯条星子一起朝周晴的身上飞来,周晴赶紧替老师们打圆场说:“这是一种策略,为了你们好呀,要不然直接告诉你们还要走四遍,你们心里肯定不舒服。”“我们才不会呢?反倒是这种弄得我们不舒服,对老师不信任了。”点点反驳道。“还有我们班主任,上次秋游,她还说就我们班不去的人最多,结果,好多班都是一样的很多人不去。就是不诚实的表现,这让我们怎么诚实。”

周晴不知道怎么回答点点了,说到这些老师,她小时候老师也是这样子的,她记得初中两个班,基本上除了班主任不同之外,大多数任课老师都是相同的,这些任课老师也是总会在这个班说那个班的表现好,她很早就接受了这是一种策略,而不是不诚实。可是面对点点,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也经常运用这个策略。

周晴猛一下警醒了过来,点点是不是就是在批评自己呢!邬梅给点点记得第三封信应该收到了吧,这一封信就是关于诚实的。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安顿了点点和滴滴睡觉之后,周晴打电话给邬梅,她想谈谈关于那封信。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她打电话给吴新浩,报告了两个小家伙的情况,就没有什么话说了。她很多时候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是丁克家庭,结婚十多年后她还能再跟吴新浩聊聊什么呢!没有电脑和智能手机以前,他们两个晚上喜欢躺在床上读书,各看各的,偶尔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现在呢?她还是喜欢看书,不过是电子书,吴新浩最夸张的时候一边玩着电脑上的游戏,一边看着手机屏幕。

挂了电话,她又一次把那封信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她把手边那些散落在各个房间的日记本又重新拿了出来,放在客厅。前几年上班的时候,每到过年的时候,供应商会给他们送很多各种各样的笔记本,她最喜欢收集这些。或许是得到太容易,也确实太多的缘故,她现在经常不断地开始一个新的笔记本,却从来没有写满过一个本子。

她一本一本地翻着、看着,竟然还有一本被命名为《婚姻感动小抄》。

一月三号:老公还在元旦假期中,而我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唯一可以让我安慰的是不用做晚饭了。回到家里,老公已经把饭端在了桌子上,是白灼虾。我最不爱吃虾,因为怕麻烦。老公一边让我自己学习剥虾,一边帮我剥虾,然后把虾肉放在调料碗里。就这样,整盘虾基本上快被我吃光了,我还是不满足地说:我只喜欢吃椒盐虾。

一月五号:一整天,我忙的要疯了。突然看到老公的邮件,标题是椒盐虾。我乐坏了,也只是以为老公闲的无聊找菜谱而已。可当晚上九点钟到家时,发现一盘不是很美观的椒盐虾摆在桌上时,我的心里的感动真的是此起彼伏。此时,多吃就是对老公最大的回报。我也就这样做了,吃了几乎三分之二吧。

一月十八号:今天事情完成较早,所以早早回家,和老公在外面吃饭,回家后洗了昨天吃饭的碗。老公说让我切点胡萝卜,他给我炒米饭作为明天的早餐,我不干,说我早上吃面包。当第二天睡醒后,老公还闭着眼睛呢,但他的话却让我感动的流泪:米饭我给你炒好了,热热当早餐吧!

吴新浩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可是她忘了,全都忘了。

周晴被电话吵醒的时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7:42。“昨天晚上挨着床就睡着了,主要是一下午被一个焦虑的家长搞得头昏脑涨,哎呀,这个培训班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每天应付一堆熊孩子都已经焦头烂额,还有一堆熊家长在那里起哄,多少次我都想关门大吉了......”电话里邬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起身,以免惊醒了旁边的滴滴,蹑手蹑脚地关上门之后,就赶紧跑到点点的房间,生怕点点迟到了,幸好杂乱的床上没有点点,书包也不见了。昨天晚上看着《婚姻感动小抄》,她失眠了,好多的往事涌上心头,两点多还是睡不着,电子书也看不进去,也听不进任何的书,这些平时打发时光的东西现在硬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她发微信给吴新浩,等着回信,人却更加清醒。

终于在邬梅喘口气的时候周晴说道:“昨天我失眠了。”

“怎么会失眠了?有什么事儿吗?”邬梅关切地问道。

“你是不是给我也寄了封信呀?”周晴试探着问道,心里期盼着肯定答案,又觉得这不是邬梅的风格。

“我完成你的任务已经很不错了,还给你额外写信,而不是在电话里说清楚,我得去看医生了。你看我天天忙的鸡飞狗跳,一个头两个大的,有闲心给你写信吗?。”邬梅看样子昨天被熊家长折腾的够呛,余愤未消。“哦,对了,写的什么?”

“写我小时候买笔记本的事情,写我想当作家的梦想。”不是邬梅,又是谁呢?难道是大学的哪一个同学?她想当作家的梦也就是在小学和初中阶段还有大学阶段有过,剩余时间全部被各种各样的浑浑噩噩给搅没了。

“这事儿我记得,有一次我求了你好久,想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你就是坚持不让看,说是秘密。再后来你就没有怎么提起了。你现在还写不写东西?”邬梅好奇地问道。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还写些东西,坚持记日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弃了,日记也是一阵子心血来潮就写一下,作家的梦想是早就抛弃了,连白日梦都不曾做过。”周晴不无失落地说道。

“其实你可以试试再捡起来。我们培训班的一个孩子的妈妈,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摸过书了,现在由于儿子上学,总是说他妈妈帮不上什么忙,她就放弃每天打麻将,开始看书。当时她肯定也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可是看着看着竟然也想着投投稿。还别说,她现在还真发表了一些文章,她儿子为此可自豪……”“邬梅,先不说了,小家伙好像睡醒了,大声哭呢!”周晴边小步跑边跑向滴滴。

挂了电话,周晴躺在床上,滴滴拱了过来吃着奶,眼睛还不想睁开。她对邬梅没有说实话,她不想让邬梅看低了她,也许邬梅根本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她还是担心。不上班这三年,除了孩子,要说她还坚持了什么,那就是写作。她不仅写关于两个孩子的日记,尤其是滴滴的,从怀孕开始到现在一岁多,点滴的变化她都记着,等到孩子们大了,这就是送给他们的最好的财富。她还写了几部小说,以及无数的短篇故事,她一直以为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就会有回报,可是大多数的投稿信都石沉大海,即便偶尔收到回信也是退稿信。慢慢地,她做自由撰稿人的信心越来越不足,她甚至很多次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辞了相对来说还不错的工作。可是,她又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到底是谁寄的信?”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她带滴滴的时候都有些分神,让滴滴从沙发上摔了下来,她嘴里骂着“该死的来信”,可是还是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写信人是谁。

周日,点点极不情愿地跟着周晴一起去赴宴。一路上,滴滴不断地要抓地铁上的扶手,否则就大喊大叫,害得周晴有位置不能坐,一个小时的路程都是那样抱着滴滴站着,腰酸腿疼。

幸好,大赫给她打电话,说捎带她们一程。坐上大赫的车,滴滴就开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把一盒纸巾一张一张抽出来,抽完后开始哭闹。周晴安抚道:“妈妈拍着睡觉觉,好不好?”滴滴点了点头,可是就是不睡觉,手不断地掀周晴的衣服,整个人像是大烟瘾犯了似的说着“奶奶、奶奶”。周晴仍旧试图拍着她睡觉。这时坐在旁边的大赫的老婆问道:“你给她断奶了吗?”周晴说还没有。大赫的老婆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让她吃奶呀?”周晴急中生智地回答:“我不想让她现在睡觉。”可是根本安抚不了点点,周晴只好极不情愿地掀开衣服,给滴滴吃奶,滴滴的嘴巴挨着奶头人就安静了下来。其实,周晴和大赫因为同事的原因认识很多年,但是当着她的面喂奶,她真的难为情,这才是为什么她宁愿让滴滴哭闹也不选择让她吃奶的原因。

终于到了聚会的地点,睡着的滴滴立马醒了,周晴也顾不上跟朋友们聊天,整个人必须得时刻盯着滴滴。点点来的时候不愿意,这一会儿已经享受到了老大的乐趣,孩子们在她的带领下玩的很开心。

今天是林小星家女儿的满月酒,林小星的老大是个儿子,老婆这一次生了个女儿,皆大欢喜。这一群人是周晴这么多年工作中交到的最贴心的朋友,包括何文,可是这几年也觉得感情淡了很多。不管她怎么去挽救这段感情,终究还是慢慢地淡了。以前周晴觉得是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她试着建了个微信群,可是除了抢红包的时候热闹一些,别的时候静的可怕;她把每个人的生日记下来,在群里给每一个人发祝福,可是她依然觉得安静;她找借口让大家聚餐吃饭,可是总感觉不到以前的亲密无间。不上班的这几年,她突然就想通了。这就跟她和邬梅的关系一样,慢慢地会感觉到无话可说,说不一定有一天还会再有共同话题,就像她现在和邬梅那样,也许永远就这样一点点淡漠下去,直至失去联系。

她有时候想着顺其自然下去算了,可是不甘心,就像当年和邬梅慢慢走掉时的不甘心一样,可是时常联系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无话找话会让你慢慢心生厌烦。

回家的路上,周晴问点点“玩的开心吗”,点点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就那样”。周晴明白她为什么刚才还兴高采烈,这一会儿就不开心的原因,都是小星家的那条泰迪狗惹得祸。点点一直想要养条狗,周晴不同意。为了打动周晴,点点说什么狗都行,最便宜的小土狗都可以,只要是条狗。可是周晴有一大堆不买的理由。

前年周晴带点点回老家,隔壁村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说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被自家猫抓烂了胳膊,父母都大意,想着是自己家的猫咪,没有关系,没有打疫苗,结果两天后小女孩就死了。这事儿周晴专门讲给了点点听,可是点点说她会很小心的,总之,她就是想养条狗。作为折中的办法,周晴在家乡给点点养了一条狗,点点给它起名叫梅球。

“是不是想梅球了?”周晴问点点。“想有什么用,又不能每天见到!”“你可以每天给奶奶视频呀。”“那多不好意思,给奶奶视频只是为了看梅球。”“你不说,奶奶又不知道,再说了,你和梅球通过奶奶的联系,还增加了你和奶奶的感情。”

“可是我不知道跟奶奶说些什么。”点点的表情有点缓和。听到这句话,周晴有点惊讶,这个被奶奶带到六岁的孩子现在竟然和奶奶没有话说了。其实又何止是跟奶奶没话说,过几年或许跟自己也会越来越疏远。想到这里,周晴不由地有些失落。

“问问身体好不好呀!打牌赢了输了呀!你这次小测试不是又拿了100吗?奶奶最喜欢听了。”周晴搜肠刮肚地想着点点应该跟奶奶谈些什么。

“那还不如不打,太虚伪了吧。我真的只是想问问狗是不是还活着。”点点抬头看着周晴说道。

周晴对着邻座大姐惊讶的表情讪讪地笑了笑,不自觉地拍了拍熟睡中的滴滴,再看看点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呀,即便是一米五高的个子,她也还是个孩子,还是有完全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力。

“来了、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把周晴从睡梦中吵醒,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门口,从猫眼里看了看,原来是吴新浩。吴新浩出差回来了,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却是夜半惊魂。

“你晚上睡觉从来都不关机的,怎么昨晚关机了,还那么早!”吴新浩一边拿行李箱一边不无埋怨地说道。“我没有关机呀!”清醒过来的周晴急急忙忙又小心翼翼地去她房间里拿手机,一看真的关机,才想起来昨晚滴滴非要玩她的手机,她关机了。

“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等你。你要不要吃点啥?”周晴一会儿跑进厨房,一会儿又跑出来,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你上次不是抱怨现在的日子没有一点惊喜吗?好不容易想给你来一个,结果差一点夜宿街头。”吴新浩调侃道。

“吃点啥?”周晴重复问道。“不吃了,飞机晚点,给了我们每人25元代金券,我吃了一碗面,不饿。你先去睡吧,我洗洗也睡了。”吴新浩边说边走进了洗手间。

周晴愣愣地坐在那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吴新浩出差差不多一个月,回来就跟下班回来似的,完全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激情,难道真的是人到中年没有激情了?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吴新浩回老家呆了一阵子,那天下班,她一路上都很渴望见到他,想念他,心潮澎湃。

周晴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手机,2:15。她少气无力地踢啦着拖鞋走进了卧室,重新躺到床上,看着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熟睡的滴滴,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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