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语于隅
你要走?!
嗯,要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在一个地方呆腻了,就该到另外一个地方走走,眼睛里装的东西,也该经常换换。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不想走,可必须走,所以只有走。
去哪?
不知道。只要不是这,哪都可以去。
不回来了?!
不知道。或许今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就又站到你面前了,或许今生、来生,你我都不会再有半面之缘,又或许每年雁燕北归的时候,都会回来。
来了?
来了。
这些年在外面,怎样?
玩男人,被男人玩,如此而已。
你怎会这样?
多悲伤,只因人世肮脏;青楼满座,只因人心寂寞。
为什么回来?
不为什么,吃饭,吃到萝卜干,想起这里的酸腌菜,就回来看看。
没别的?!
还能有什么?!当时光流逝,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一切也都早已经失去。
准备待多久?
或许转身就走,让夕阳拉长我的背影、我的惆怅,或许就不走了,给王癞痢做老婆、和他睡一个床、为他生一地孩子。
他不配!
你配?!
我,更不配。
谁配?
我,不知道。
你才知道?!
家里坐?!
家?!没有心,哪来的家?!思念归落处,何处不是家?!
那你——
闻到了这里畜牲的尿骚味,就够了。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嗯。
我想你。
嗯。
回去吧。
回去?哪里?
这——,要不,我陪你?这,那,哪,都陪着你。
她死了吧?!
死了。
这,没有你,我一个人这么些年,过得还好;那,有你,我过的日子,很不好;哪,有你,我都过得不好,没有你,我都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你陪?她不死,你会来?!
不会。
你走吧。于我,你只是搅动湖水的石块,很快,你沉了底,我心里的波澜再也不会因你而起伏。
我不走。
那我走。
我跟着。
随你。我是游妓,山里,水上,屋里,屋外,都接客;石崇,邓通,贩夫,花子,都伺候。有钱,可以;没钱,只要我高兴,也可以。
你怎会这样?!
我怎样,与你何干?贾兄,您贵姓?
你如此绝情?
有情未必胜过无情,无情何如绝情?!
好,我走。
天什么时候要下雨,寡妇什么时候要嫁人,都不是我管得了的,能管的,就是让自己的眼睛不要把有的人、有的东西放进来,连我的心,我都不管不顾了,更何况你?!
那你保重。
山,就那么戳着,看着水流过,千年万年,不闻不问,猛然间,说了一句慢些,水无动于衷,在心里说:有毛病,早干嘛去了?!
你还在这里?
你又来了。
我每年都会来。
山,就那么戳着,鸟,飞来又飞去,除了偶尔拉点屎尿恶心人和几声不着调不入谱的叫唤吵得人心烦,别的,什么都没有。
还好?
蝼蚁在土里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谁谁谁来聒噪,生,为自己,死,为自己,多好。
咱们那,变化挺大,不回去看看?
以前,没有事,我就去看皮影,里面成王败寇、婚丧嫁娶、花前月下,多热闹,看过了,笑过,哭过,也就过了,慢慢的,也就不去看了。
王癞痢死了。
活着的时候,如果过的好呢,就想,如果我能够不死,该多好,过得不好呢,就想,我怎么还不死呢,结果到临死的时候,无常的勾魂索套到脖子上的时候,都要拼着筋力再看一看。
我走了。
云彩飘来飘去,总是有,如果痛痛快快下一千年的雨,把云都下没了该多好。
你保重。
山,就那么戳着,水,就那么流着,鸟,就那么叫着,云,就那么飘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
垓下之战,刘三鼓动三军,这是最后一战,之后,你们可以荣归故里,过上有田耕有衣穿有酒喝有肉吃的日子,结果呢,自己到了,还在为打仗的事情烦心。
身体不行了,没几天活头了。
活着的时候,如果过的好呢,就想,如果我能够不死,该多好,过得不好呢,就想,我怎么还不死呢,结果到临死的时候,无常的勾魂索套到脖子上的时候,都要拼着筋力再看一看。
不能久待,走了。
雁燕南归,飞过千山万水,即使匆匆,也留下过声影,没有和人说话,却告诉人,秋天了。
保重。
你,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