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首
鸱鸮是众部族中最北面的一个,却是最为强大的存在。该部族横贯东西,睥睨蒙真、琼丹、千济与刺幽,无人敢轻易招惹。但是,这里也气候难测,灾害时有发生,且由于疆土东西横跨大,不好管辖,隔一段时间,就有某地领主起兵而反,想要自己当一当王。
伊贺家族就是这样起来的。伊贺图的爷爷骁勇善战,且扬名一方,与当时的鸱鸮王结仇后,就带着骑兵杀了过去,直捣王帐,做了鸱鸮王。稀奇的是,自从伊贺图父亲当鸱鸮王后,再也没有这种“按下葫芦起了瓢”的造反之事。
如今伊贺图上位,更是一派豪迈。这人生得本就须眉阔目,朗朗面盘,身高逾七尺,挺拔傲立,满身帝王相,偏偏又会治国,这鸱鸮王没当多久的时间,鸱鸮一族却去了许多鲁莽气,添了沉稳与智慧。
这人现在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还没入席就灌我三杯,贡赫兄好算计啊!”贡赫也笑道:“我哪里敢灌鸱鸮王的酒!不过是伊贺老兄给我们面子,愿意共饮罢了!”说罢,将伊贺图往里面请。
四皇子还在长盛宫时,也是这么看着伊贺图走过去的。当时的小伊贺图也只大四皇子几岁,但是常年在草原上厮杀历练,看起来成熟许多。他和大燕的皇帝赵靖商量了什么事情,赵靖面无表情地请他下去休息,他却全程带着笑意。
后来,大燕的四皇子被灌下不知名毒药,一发作就先冰萃后火烤,痛苦难当。再后来,鸱鸮一直和大燕朝来往甚密,作为最强大的北方部族,却一直与中原王朝相安无事。伊贺图的鸱鸮王,也做得越来越安稳,更加得风生水起。
伊贺图被请到上位,和赵妤同阶。后者大方地起身,朝伊贺图行了礼,说道:“多谢鸱鸮王刚才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赵妤换上裙装,虽只薄施粉黛,但眉目如画,更似出水莲花,亭亭而立,引人注目。
“燕国的三公主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比我们许多草原姑娘还要大方。何必要在那黄沙之处风吹日晒,这草原供你骏马飞驰,多好!”伊贺图端起酒杯,冲赵妤示意。
“边关风虽疾,壮士为国不言累。大王比我更懂,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臣民百姓,没什么不自由的。”赵妤端端正正地回了伊贺图,干了酒杯,兀自坐下了。伊贺图欣赏地一笑。
贡赫此时叹气道:“燕朝三公主说的是啊,你们中原有话道,居何位,思何事,如今我时刻都得悬着心,今日是贡乌兄弟身亡,明天是不是就轮到了我啊!若说我死不足惜,那这草原又该怎么办呢!”
赵姝听了这突然而来的哀痛之言,端起酒杯说道:“大王又何出此言呢,刺幽草原上的草虽矮小,但是大家的志气比天高,守卫家园之心,更似通天宝塔,镇住山河,大王何必如此忧虑!且贡乌兄弟的死还未明,大王还要为他报仇,要振作才是啊。”
伊贺图看着这两人,挑眉说道:“贡赫兄与王后有话可以直说,我向来没有曲折肠子。要我看,贡乌兄弟的死,就是有人挑衅,至于是谁,我也不能妄加猜测,还得你们查明白。但是我伊贺图只一句话,谁要是先坏了这草原安宁,鸱鸮绝不答应。”说罢,把酒杯重重地撂在了桌上,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
宴饮完毕,贡赫与伊贺图去骑马射箭了,而赵姝赵妤又回了帐中。二人把外罩给了侍从,侍女端上了茶,这才坐定。
赵妤说道:“刚才我看你们有所试探,这伊贺图不论是回答,还是在席间的表现,都不像是始作俑者。”
赵姝叹道:“鸱鸮虽强,但刺幽的兵马众多,料想他们也不敢过于张狂。且这人励精图治,让族人休养生息,要是真有吞并的心思,那也太会演了。可是草原之上,无论是鸱鸮一族杀来,还是蒙真联合千济、丹琼杀来,刺幽恐怕都凶多吉少。”赵妤点点头,也叹口气道:“草原不安定,实力有变,对燕朝也不是好事情,少不了要求皇上在其中调停。赵姝想了想,默然无话。
过了一会儿,赵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忧为喜,说道:“今日看伊贺图的样子,仿佛一眼就看上了我们大燕的一位公主呢。”赵妤大惊:“你在胡说什么?”但是说完了,脸竟然微微红了。
“这位是草原上的王者,你们要是互相有情有义,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赵姝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进而消失了。赵妤也垂下眼来。
是啊,只是大燕皇帝有令,三公主赵妤要嫁给蒙真王月兰狄了。
言道揣着书信,心中默默计较。他走出帐外,想暗自看看,顺便散散心。
刺幽的草葬安排在平素王族狩猎的地方,水草愈加丰沛,景色宜人。言道低调地走在搭好的帐子之间,忽然发现了一个颜色不那么鲜艳的,却显得十分新的围帐。他留了个心眼儿,想着之后问赵姝这是怎么回事。言道又看了看那个帐子,感觉很熟悉——那颜色与形状是中原的风格。
待回到自己的帐子里,言道看见楚阔又在看书。
“你比我可好学多了。”他笑笑,自己端了奶茶喝了,还撇了撇嘴——虽说做戏要做全套,但是刺幽准备的这奶茶也忒咸了些。
“嗯。”楚阔没抬头,但是搭了话。“今天伊贺图的表现,你怎么看?”
言道蔑视地笑了笑:“他如此扒着大燕,不就为了有朝一日统一北方?还有谁坏了规矩,他第一个不同意,真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今天看,他还算真诚。”
楚阔点点头:“现在看来,他至少还没有完全的主意和把握。但他肯定不甘于‘北方最强的部族’,会成为‘唯一的部族’。到那时候,燕朝和鸱鸮的关系如何,就是未知数了。”
言道坏笑着坐在楚阔身边,又挪了挪身子,离得更近了一点儿,盯着楚阔说道:“楚大侠怎么这么关心这些了,嗯?”楚阔淡定地回望他道:“有个小孩儿在梦里扒着墙壁看我,希望我能关心,反正现在没多大事情,就看看呗。”言道听了,灿然一笑,桃花眼中就繁花盛开,满屋春色。
这时外面开始喧嚷起来,大约是伊贺图和贡赫回来了。距离草葬还有些时日,贡赫时间错落地通知各部族首领前来,为的就是能各个独处,试探态度。
但是,月兰狄却“不请自来”了。
言道在帐中听见声音,也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没想到蒙真这么张扬,”言道朝楚阔说,“月兰狄做得这么明显,说不定反而是虚张声势,会咬人的狗哪有这么狂吠的。”
“也说不定,他的背后指不定是谁呢。”楚阔语气平静,眼睛还是没离开书。言道心中惊讶,楚阔好像在以飞快的速度,探视他熟悉的领域。
这位年轻的蒙真王竟然直接去找贡赫与伊贺图狩猎去了。“照这样看,刺幽的野兽都不够我打的,”月兰狄骄傲地扔下一些战利品,“怪不得刺幽王不请我来呢,原来是怕我抢了所有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最近蒙真刺幽稍有摩擦,贡赫大王怪我,才先请了伊贺大王,要针对我呢。”
“月兰家稳稳地坐在蒙真王座,已经十代了。只是到了月兰狄父亲和他,才展露野心,向东北扩张领土。”言道和楚阔介绍道。月兰狄的身上,混杂着王族的尊贵和嗜血的野心,加之面貌生得极好,整个人呈现出危险又迷人的气息。贡赫笑着打着哈哈,伊贺图没怎么言语。言道示意楚阔出帐,两人朝赵姝的帐子走去。
可是他们两人一出帐,月兰狄的眼神就捕捉到了。他一直盯着他们慢步到赵姝赵妤的大帐,才笑了一下,收回眼神。
没人怕这次宴饮成了“鸿门宴”,但谁也都在权衡,这种不平衡的平衡,要由谁率先打破。
简介:草原上的风再狠厉,也不如人心狠厉,只是再狠,也要权衡利弊。
草原上的“聚会”着墨多,因为各位都很有料~不过,我还是最爱我的小言和小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