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有时,一次细微的小事件,也能带来不可扭转的改变。又是周末,丁胖子让侯振江出去印一盒名片。侯振江来到小街,附近为数不多的几家打印社都集中在这条街上。他比较了一下,把印名片的事委托给了一家看上去很有点规模的打印社。将印制的内容与格式交待清楚后,侯振江就踱步在街头闲逛着了。
第二天,侯振江取了名片,交到丁胖子的手上。丁胖子将名片拿在手里,掂过来掉过去的,细细地看了又看,眉头越拧愈紧,直至皱成一团疙瘩。他忽然一脸怒容地将一盒名片啪的朝地上一摔,眼睛里喷火似地盯着侯振江,很像大人教训自家犯错小孩似的嚷嚷道:你看你办的什么事?连去印个名片都弄不好!你自己好好睁眼看看,名片印成啥样了!侯振江被丁胖子一骂,多日憋屈的怒气像一点就着的天地雷,嘣地一声,就从胸腔里炸开了。他用右手点指着丁胖子的大鼻头,嘶吼了一声:你说谁?你他娘的,再说一句,老子砸扁你的鼻梁!现在我就告诉你,老子不干了!你把属于我的工资结清,老子马上就回南京!从不说粗话的侯振江,这次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丁胖子简直被面前咆哮着的侯振江整懵了,也吓呆了,方才的神气劲早被喝止得灰飞烟灭。倒成了婆婆跟前的小媳妇,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脸上肌肉僵硬的不听使唤,但声音却极柔和地央求侯振江说:老侯,你别生气么,是我不对,我不该鸡蛋里挑骨头,专拣你的不是。你还继续在这干么,我绝不敢再难为你,如果嫌工资低也可以再商量。可侯振江去意已绝,他再不愿在这种鬼地方多呆一天。丁胖子又搬来刘付永做侯振江的工作,极力劝说侯振江留下来。侯振江执意离去,无论谁劝阻也拉不回头了。
晚上,侯振江约好陈岚,去天河广场走一走。等陈岚下晚班时,已是灯光熣灿,星月满天的晚上十时许了。他们约好在一处办公楼对面的巷口见面。侯振江提前来到那里,站在一棵粗壮低矮的大树下,脚尖揉搓着飘落在地面的黄叶,不时抬起头,看向巷口外的行人中有没有他正等待着的陈岚。树下却浓黑一片,他担心陈岚找不见自己,一忽儿就又走到有灯光处。路过巷口的行人不多,这是个安静的,适合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地方。今晚,天气出奇地凉爽,一只杂着黄黑色毛的小花猫,蜷缩着身子睁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蹲在树旁墙角的一块大青石上,灯光洒了它一身。侯振江上身穿了件白色横条纹的T恤衫,下身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硬短发,方脸庞,眼里闪烁着柔和的目光。他等了约有一刻钟,略显出点焦虑的神情。他平生最怕的就是等人了,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大庭广众里,心里那个焦急,那个没着没落的无措,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虽然天气凉爽怡人,他的心里似乎焦灼地像燃了一团火,这火是期盼之火,是渴望及早见到所等之人的迫不及待的热烈祈盼之火。
就在侯振江等地百无聊赖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亮的巷口朝他翩翩走来。他精神一振,心底里涌起一股喜悦的暖流,快步迎了上去。
陈岚也发现了迎着她大步走来的侯振江。她冲侯振江莞尔一笑,紧走几步,两人就拥在了一起。风撩起陈岚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飘拂在侯振江的脖颈与耳际,弄得侯振江心里痒痒的。陈岚温存地依着侯振江并不宽阔的胸怀,微胖的身体,柔韧Q弹的触碰着他,令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陈岚背依靠着大树,双手环绕在侯振江的腰间,下巴颏儿偎在他的肩上,头微微上仰,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刻。青石上卧着的那只小花猫,头用力地向两边甩了又甩,一只讨厌的叮在花猫脑门子上的苍蝇,一个立足不稳,终于被小花猫摇落的狼狈逃去。小花猫得意地“喵呜”了一声,重又慵懒地坐卧在青石上,用柔软的舌尖舔了舔它的右爪,并不经意地抬眼瞄了瞄不远处依偎在大树下的侯振江与陈岚,就又顾自看向别处了。
缠绵了一刻,侯振江把与丁胖子闹僵,并将于近日离开羊城的决定告诉了陈岚。陈岚深情地凝视着他,眼里露出依依难舍的,并且伴着哀怨的目光。侯振江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是沉重,他有意要转移她的这方面的注意力,便关心地询问起陈岚今天的工作来。聪灵惠秀的她一下子也就领悟了侯振江此时的良苦用心,强压住心头的焦灼与不舍得,将她今天上班时看到和听来的趣事说给侯振江听。其实侯振江现在又哪有什么心情听这些在平时倒很乐意听的事?他的心里同样翻卷起伏着不能够有片刻的平静。但是离开羊城,告别陈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只想在临走前,和陈岚好好地说说话,以后,也许此生恐怕也难有再见的时候了。寂静的夜晚,孤独的两颗心,再一次牢牢贴紧,就让此刻成为永恒吧!永远地镌刻在各自的心上……
回去的路很漫长,一张小小的车票,沉沉的两袋行李,侯振江带走了清风,却留下了沉重的思念。美丽的广州城,再见了,陈岚,再见了!
侯振江终于又踏上了归途,也又一次一贫如洗地返回了。随着汽笛声声,那飞驰而过的列车,离羊城也渐去渐远,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旧影存在了他的心间。
南京也愈来愈近了,这个他几次归来,只能作短暂停留的城市;这个有着他亲人长年在此打工的城市;这个留下他真纯初恋的城市。他终于又扑进了她的怀抱,久别了,南京。久别了,亲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