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千年,梦回南宋。”当朋友向我如此推介熹园时,我已决意出动再去婺源一次,不顾寒风料峭、斜雨相拥,气温低至零下一度。
熹园,位于江西省婺源县城汤村街上。是宋朝著名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代表人物,儒学集大成者,世尊称为朱子——朱熹二世祖朱廷隽、三世祖朱昭元家居之地,又称朱家庄。朱熹两次回家,都曾至此省亲祭祖,并留存有多处朱家的旧址和朱熹的遗迹。那么,在这个花草树木逐渐开始凋落,唯有亭台楼榭依旧的寒冬,熹园魅力何在?去那里又有什么可做?
在熹园,可读书
由熹园正门进入,顺着右手转身登上几级台阶,穿过两侧挂满大红灯笼的引桂桥,便可见一方池塘——朱绯塘。那首传颂千古的著名诗篇:“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正是在此写就,让人不禁脱口而出。放眼望去,朱绯塘水光清冽,绿波粼粼。四周草木山石围绕,垂柳依依。池中还有亭子一座,佳人抚琴,才子吟诗。好一幅赏心悦目的景中画、水上图。
据载,此诗为当年47岁的朱熹第二次回婺源时,应县令之邀,以朱绯塘情景为藏书阁题作。时至今日,这首《观书有感》不知启迪了多少才俊勤于学业、奋发修为,仍是课堂里最佳的教科书。
“事师长贵乎礼也。交朋友贵乎信也。见老者,敬之;见幼者,爱之。有德者,年虽下于我,我必尊之;不肖者,年虽高于我,我必远之……”琅琅书声自高处传来,原来是同行的姐妹们已经在园内的紫阳书院里放声朗读《朱子家训》。侧耳倾听,不禁心驰神往,难怪池塘里的鱼儿也要翻身跃出水面之上。
我也奔身加入其中。无论默念还是诵读,捧起竹简,心到、眼到、口到,是也。让那些闪烁着先圣智慧的为人之根本、处事之原则、孝义之伦理、求仕之至要重新洗礼我们的精神,叫醒我们的灵魂。这一刻,尽享朱子文化的精髓。
除却朱绯塘、紫阳书院,还有一处灯笼高高在上,红色布幔低垂,火烛摇曳生辉的两层小屋,门上楹联很是惹眼“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正是宋翁森的《四时读书乐》——“木落水尽千崖枯,迥然吾亦见真吾。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地炉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我想,严冬之际来熹园,置身其中,手持一卷,秉烛而读,定也其乐无穷。
在熹园,可饮酒
“人在江湖飘啊,哪有不挨刀啊,一刀、两刀……”两位主角情绪高涨,面庞通红,里外三层众人围拢,争相斟酒。没错,这样的一幕正发生在熹园里的善庆堂。原来划拳喝酒的游戏自南宋就有。已然入戏,决意要与店小二一较高低的正是与我们一起前来的菲儿姐姐。几个来回,还真把小二喝得摇头晃脑,不知所以。菲儿姐大度,主动退席,又换姜姐姐上桌。众人一律看得笑语连连、不亦乐乎。
据导游介绍,这种穿越式的桥段在熹园还会上演许多。难怪进入园前我们都得换上古装,入口处赫然醒目的“我想从心认识你,从穿汉服那刻起”也是在为游园作铺垫。
而我们在园内所见的行人,无论小姐还是丫鬟、公子还是家仆、书生还是货郎,无一不是宋朝装扮。挑着担子叫卖的,站在店门口迎客的,全都是“宋朝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若是你一脚踏入某间屋子,主人的开场白准是“客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进喝杯酒水暖暖身子吧。”
而这种让游客植入角色,全程跟着剧本走的沉浸式体验游正是熹园在推广文化传承、体现山水之美外的又一用心力作。让园子与游客产生互动,从此富有更多活力的不仅是千年之前的南宋,更是踏入熹园的每一位观众。心中若有烦恼,来熹园,以一碗酒的拳数将其远度。
在熹园,可刻砚
美丽婺源,圣境熹园。正如众所周知的熹园内山环水绕,花木葱茏,曲廊蜿蜒,楼台影映,步移景异,悦目赏心。“一勺代水,一拳代山”,在熹园你可以“不出城郭而获山林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乐”。但同时,熹园更是文化意蕴深厚的“江南文化园林”。比起源远流长的徽州文化、积淀深厚的朱子文化,我更印象深刻的是熹园主推主打主传承的砚文化。
中国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正是产于古代歙州治下的安徽歙县、休宁、祁门、婺源等地。文学家李山甫有赞歙砚诗:“追琢他山石,方圆一勺深,抱才唯守墨,求用每虚心。波浪因纹起,尘埃为废侵,凭君更研究,何帝值千金”。而歙砚中的歙石以婺源的龙尾山下溪涧为最优,所以又被称为龙尾砚。
何其有幸,在熹园的“老砚馆”二楼的歙砚展览厅,我们不仅亲眼见识了众多外形精美让人不忍咋舌的歙砚,还亲身体验了一次刻砚之旅。一把细长的刻刀,一把不大的刷子,我们都瞬间秒变神圣的雕刻家,内心激动不已。老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盒罗纹砚,递与我们手中,然后教我们刻出砚盒表面的“孝”字。
犹如细数岁月的年轮,我们小心翼翼地一笔一笔推进着手中的刻刀。“刀要稳,手轻点,一气呵成,不可过猛,不可逆行……”老师在一边提醒着,也不时亲自动手示范指导着。我抬头看他,年轻的脸庞上,是无比专注的眼神紧紧追逐着那把刻刀。
我突然很想知道传承这项技能需要多少年?直到晚上座谈会上,与熹园负责人面对面交流时,他说“从儿时到现在,且要继续用余下的时光。”用一生去做一件事,于步履匆匆,普遍焦虑的今人可否想象?来熹园,体验刻砚的过程中,我们或许也会明白什么叫做“让时间慢”。
从白天到夜晚,在熹园,一日千年。可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无奈暮色降临,唯有在这美轮美奂的另一番风景里沦陷,沉醉其中,不知归路。就像爱上一个人,你不会介意他出现的时间是在清晨还是日落。来熹园的游玩,也不必分春夏,论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