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快乐的人
我可以整天在外面乱晃,也可是一个星期待在家里不出门。我可以边看电视边吃饭,也可以只看电视不吃饭。我可以睡觉,也可以不睡。我可以在我妈的床上睡,也可以在我自己的床上睡。就算是睡了,我也可以躺着睡,趴着睡或者侧着睡。反正没有人会管我。
漫长的寒假我百无聊赖。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林木森和马上要回来的彭宇,我几乎没什么朋友。你知道我说的朋友,当然不是什么泛泛之交。要是勉强的话,还可以算上骆月吧。
一个学期下来,我居然很快就和骆月熟络起来,很奇怪。
虽然没有秦空那种强硬的疏离感,可是我也确实不在那种容易接近容,易被打动,好相处的人之列。因为在很早以前,我就不是看悲情电影会泪流满面、满怀爱心帮老奶奶过马路、慷慨解囊往乞丐破碗里放钱帮的纯情少女了,本着不管他人瓦上霜,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信条,一直以来我扮演的角色都只是潇洒的看客。
仔细想起来,那天骆月晕倒后我送她去医务室,并不包含什么善意,完全是自己想偷懒。但是她似乎很感动,而我也被莫名其妙的热情天真搞得莫名其妙。
军训结束后,放了两天假,她真的给打电话,她告诉我她吃过晚饭,一家人在散步。她还说她要去乡下外公家摘葡萄,来学校给我带。
她大概不知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
我一点都不羡慕她家庭温暖,各人头顶一片天。
那天回学校,我在宿舍里看《追忆似水年华》,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保鲜盒洗好的葡萄端来凳子坐在我旁边,“苏杭,吃葡萄,呵呵”
紫色的葡萄看起来很新鲜。
我想不起前面十几年,在学校里我是怎样用不屑的眼神,挺直的脊背,高高扬起的头,来压制一个人独行的底气不足,故作轻松无谓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做作业的。
不是被孤立,而是因为我刻意地远离。
从我记事起我妈从小就交给我一个道理:高贵的狮子从来不与羊群为伍。
我的“朋友”只能是某地产大亨、某政客、某企业家的千金或少爷。他们只会和我谈论Versace Mystique戴在手上太重,她身上穿的Ferragamo百褶裙不够贴身,Giorgio Armani单鞋颜色太单调………带着这样苛刻的条件,我早就忘记了“朋友”最初的定义。
第一次有人在不谈论家世出生还有GUCCI chanel Prada的情况下主动把我当成朋友。
“狮子和羊”的准则在我心里根深蒂固,即使是深感孤独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它有什么不妥。可是骆月轻易地就让我背叛了它。虽然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狮子的高贵”只有小羊的平凡还有……土气。可我不讨厌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要深究的话,大概是她像女版的小哈利波特,毛绒绒的头发看起来安全又无害。
清新的葡萄味在鼻尖萦绕,伸手在她捧起的保鲜盒里拈起一个葡萄放进嘴里,我说“嗯,很甜。”
骆月她身上带有一种融化冰雪的热度。
这一点,林木森似乎也能感觉到。不知道骆月是怎么倒了大霉才不小心和林木森他成了同桌的。估计是林木森发现了骆月蛮好玩儿,所以他经常会想方设法让骆月抓狂。对于林木森的这种恶趣味,我早就已经见惯不怪,除非他玩腻了,不然骆月永无宁日。
从小就被女生围着打转的林木森,会主动逗骆月玩儿,这说明林木森他也不讨厌骆月。虽然方式怪异了一些。
寒假里,骆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闲聊几句,她会告诉我她在阳台上种的某某花开了,她很高兴。晚饭妈妈做了她最爱吃的剁椒鱼,她很高兴。弟弟说了有意思的话,她很高兴。爸爸夸她懂事,她很高兴。楼上搬来了一个特别的人,她很高兴……她很容易感到快乐。好吧,我也替她高兴——这年头很少还有这样一个快乐的人。
开学前几天,彭宇回来了。为了庆祝他的回归,林木森我们三个人在客厅里喝得大醉,那时候我想,说不定我也可以做一个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