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回到客厅,我起身表示要回我的住处去。夏洛特小姐则是开口挽留,“路易斯先生,我的药膏虽然能消肿,但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您就歇在这里好了,尽量别走动。我去给你煮个能安神的草药茶,乖乖待着别动。”
我坐在那里,看着她转身离开,忽然不可言喻的巨大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女巫!哈!狼人!这世界已经够疯狂了,还要怎么着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神游天外,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叫着我的名字,这才把我从那片混乱中拉了回来。
是亚历珊德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睡衣,一只手扶着额头,赤着脚走进了客厅。
“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路易斯先生?”她怯生生地问着。这让我觉得更不真实了,要知道,她在一个小时前那副模样——
“哈,你醒啦。”夏洛特小姐端着一只茶壶回到了客厅,“来,孩子,喝点草药茶,这对你有好处。”
亚历珊德拉鼻子嗅嗅,满脸狐疑地走了过来。趁着夏洛特小姐倒茶的工夫,她小声对我道:“她就是闯进地下室的那个人……我闻得出来……”
“啊,这位是夏洛特·蒙迪爱尔小姐,我们的房东。”我尴尬地介绍道,“她……她是位女巫……是她救了我们。”
闻听此言,亚历珊德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什么?!”她看看我,然后就很没礼貌地盯着我们的女巫。半晌,她开口问道——当然是问夏洛特小姐——“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祖父曾经——”
“没错,我和你爷爷蛮熟的。”夏洛特小姐语气欢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在路易斯先生面前,咱们还是别说太多啦!”
“啊!女士!真的是您!”亚历珊德拉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能请求您的庇护吗?我想,在您身边,比我一个人逃到瑞士,要安全得多!要知道,我的长辈们都这样说来着。”
“当然,孩子,我当然会收留你。我们还得搞清楚你家人去哪儿了?不过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她看看我,抱歉地一笑,“路易斯先生,我想,您应该不会向其他人说起这些事儿吧?”
我有些慌乱地赶紧摆手,“不……啊,不会的,我不会说……您瞧,谁会相信这些事情——在他们没有亲眼得见以前……”
“我相信您。我也很佩服您,路易斯先生。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什么人像你这样,对于我们,对于我们的世界,如此泰然处之,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惊异。我就知道,您应该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我摇了摇头,“不,并不是这样子……对我来说,魔法或是什么别的,都没我的任务重要……在这些普鲁士佬滚蛋以前,我想我没空想别的——您要是能帮我那该多好。”
夏洛特小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搭话,气氛一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她最终站起身来,轻轻地说道:
“我理解您的决心。我也知道,如今这世界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可是……我们不想,也不能参与其中,那样子的话——”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夏洛特小姐陷入了沉思。她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亚历珊德拉孩子气地看着我俩,显然她完全没弄明白我们的对话。
最后,夏洛特小姐还是转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我去拿点吃的,大家应该都饿了。我那里有你做的饼干,等我一下。”
她起身离开,而亚历珊德拉看看我,小声说道:“路易斯先生,要是她能帮您,那可就厉害啦!要知道,这位女士可是——”
“可是什么?”
“总之她很厉害,我们变形者都知道她,她能在我们遇上危险时帮助我们。我也就知道这些。”
我从这孩子眼里看到了崇拜和坚信,可是就算她很厉害,一个不能帮到我的女巫,和没有又有何区别呢?
我一想到明天德国人大约又得加强防范,不禁头疼起来。
第二天果然如我所料,德国人继续着昨晚的搜查和质询。镇上仅有的几个警察也加入其中,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一天都在店里,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而夏洛特小姐则是带着亚历珊德拉去了警局和德军总部报道——她的魔法当然厉害,轻轻松松就搞到了居住证明。
下午两三点钟,我们的那位交际花,阿芙罗尔·比诺什小姐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环顾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顾客,就赶紧走到柜台前问道:
“路易斯!是你干的吗?!”
我很清楚她问的是什么,但是我决定装傻。“您说什么?”
“好了你他妈别给我装白痴!昨晚上,死了个德国兵!别说你不知道!”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我,“你们太鲁莽了!这会让我也陷入危险!我可不是——”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昨天一直在家,我们这里暂时没事——夏洛特小姐可以证明,我昨晚去她那里帮忙来着。还有德国人,他们挨家质询的时候,我正在楼上。”
“哦?是吗?”她狐疑地收回了注视,“最好不是你。克劳德少校大发雷霆,一心要给他的手下报仇。”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我问道。
阿芙罗尔小姐回头看了一眼,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昨晚边境巡逻队一个士兵,因为要方便落单了。然后巡逻队听到了他开枪,等他们赶到时,那家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死状很惨,身体被撕裂了,检查的医生说,应该是被某种猛兽袭击的。”
“猛兽?老天,这里有个鬼的猛兽啊!”我故作惊讶。
“熊,或者狼,偶尔还是有出现的——不过现场发现了一把手枪,不是死者的,这就很奇怪了。少校坚信那是你们这种人的。”她又一次盯上了我的眼睛。
我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除非是其他什么组织的。但是您看,哪儿会有人以那种方式杀人嘛!还是在那么短时间内。”
“没错,”她点点头,“德国人里现在除了少校,大都认为是动物袭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头猛兽的话,我倒希望它多吃几个德国佬呢!好啦,您要点什么点心呢?”
之后的半个多月,德国人的巡逻和宵禁依然没有放松。我也暂时没有接到新的任务。
我的上级也听说了德国兵死亡的事情,他们的询问也被我搪塞过去。我同时还告诉他们,亚历珊德拉在镇上遇见了一位亲戚,暂时和亲戚住在一起,而且亲戚帮她搞到了合法身份。蒙塔古先生也特地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那孩子一切安好后,他们自然而然地相信了我的说辞。
关于那德国人的死因,大家也传闻纷纷。更多人还是相信很可能是一头山里跑下来的棕熊,毕竟这事儿以前有人也遇到过。这桩无头悬案带来的哄动,也随着时间逐渐平息下去。
可是就当这事情快要被人抛诸脑后时,又有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