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长篇小说《连环套》讲述了被养母磨折的养女霓喜自14岁起就相继周旋在不同男人身边的故事.
为了生存下来,她要依靠男人养活自己。可在法律上霓喜和他们却不是夫妻关系,因为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其中的任何一个男人结婚。
霓喜没有自由没有选择权,被人当商品一样讨价还价。
可是,她原本也是有机会幸福的......
霓喜在十四岁时被卖给了在香港开绸缎铺的三十岁的印度商人雅赫雅,无名无分,与之生活了5年。
“对于中年的阔太太们,雅赫雅是一个有着固定资产的商人,应该算是一个最合理想的恋人,可是对于十四岁的女孩来说,需要的不是热情而是一定零花钱和自尊心。”
这5年内,一开始活的小心翼翼,后来给雅赫雅生了一双儿女。霓喜讨厌黑色,在她记忆里,广东那个小山村里,穷人们总是喜欢穿黑色,而那些磨折了她无数次的黑暗阴影,随着孩子们的长大逐渐消失。
在绸缎铺老板雅赫雅眼里,当初把她买回家也是觉得家里需要一个女人张罗。虽然曾想过与她结婚,但碍于她张扬泼辣的性格,最后打消了念头。
不知深浅的霓喜,却以为在绸缎铺生活了几年自己已经是有了身份地位的人,与雅赫雅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性格日益泼辣轻浮,不断在与男人们的调情中找到慰藉。
她早就知道:
“一旦做了女人,就要做规矩女人,懂规矩的女人偶尔放肆,就会得到坏女人得不到的好处”
次数多了,自然经不起身边那些眼红的尼姑婆子挑拨,雅赫雅将她赶出了家门。
带着2个幼小的儿女,她从锦罗绸缎的妇人一夜之间成为流落街头的可怜母亲。
“这些年来她竭力地想忘记这一切。因为这一部份的回忆从未经过掀腾,所以更为新鲜,更为亲切。霓喜忽然疑心她还是从前的她,中间的十二年等于没有过。”
没有生活来源的霓喜,却突然被告知,药房50多岁的老板在她来店里买零嘴时与药房小伙崔玉茗调情的时候,老板就一眼看上她了。
老板得知霓喜被赶出家门后,随即将自己的妻女全部送回乡下,邀请她一起生活。此时,想到将自己赶出家门的雅赫雅,霓喜除了靠自己的年轻相貌,别无选择。
在与药房老板生活的日子里,她的身份地位确实提高了不少,没有正房的威胁,至少她是热情自由的老板娘。
“霓喜日长无事,操作惯了的,如今呼奴使婢,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闲得不耐烦了,心里自有一宗不足处,此时反倒想起雅赫雅的好处来。幸好有崔玉铭可以调情,两个打得火一般热。霓喜暗地里贴他钱,初时偷偷的贴,出手且是爽快,落后见窦尧芳不恁的计较这些事,她倒又心疼钱起来。”
日子久了,这对年迈丈夫与年少妻子的结合,即时偶尔有着被尊崇和使唤权利的快感,也并不能使她满足。面对众人皆知的秘密——霓喜屡屡与崔玉茗偷情。老板看在眼里,这些年依旧假装全然不知。
病卧在床,嘱托霓喜要找个一夫一妻的人安稳生活,并充满爱意的告诉她,只要他活一日,就会护她一世周全。然而,这也只能短暂的让霓喜的左心房颤抖一阵子。
“钟停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霓喜在时间的荒野里迷了路。天还没有亮,远远听见鸡啼,歇半天,咯咯叫一声,然而城中还是黑夜,海上还是黑夜。床上这将死的人,还没死已经成了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原恕。”
霓喜终究还是算计错了。原本以为能与崔玉茗在一起,却不知道早在2年前老板贴补崔玉茗在老家娶了妻子。她终究还是得不到妻子的身份。
“霓喜骂道:“我跟你做大,我还嫌委屈了,我跟你做小?”更不多言,一阵风走了出去,径自雇车回家。”
老板临终时,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联合宗氏家族众人将霓喜连同四个孩子赶出了家门。
“在这个破裂的,痛楚的清晨,一切都是生疏异样的,惟有男人眼里这种神情是熟悉的,仓皇中她就抓住了这一点,固执地抓住了。”
再次走投无路,她心灰意冷时走访曾经结拜的姐妹时,认识了这家主人-英国工程师汤姆生。
霓喜没有其他本领,但她对于男人们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她再一次牢牢抓住了男人眼里的神情。
“霓喜的世界一下子丰富了起来,跌跌绊绊满是东西”
汤姆生为她的四个孩子都安排了学校,她从此真的过起了赛姆生太太的生活。
“霓喜过了五六年安定的生活,体重增加,人渐渐的呆了,常时眼睛里毫无表情像玻璃窗上涂上一层白漆。惟有和发利斯谈起她过去的磨难辛苦的时候,她的眼睛又活了过来。每每当着汤姆生的面她就兴高采烈说起她前夫雅赫雅,他怎样虐待她,她怎样忍耐着,为了瑟梨塔和吉美,后来怎样为了瑟梨塔和吉美她又跟了个中国人;为了瑟梨塔和吉美和那中国人的两个孩子她又跟了汤姆生。”
如果不是偶然在报上读到汤姆生回英国结婚的消息,如果不是被汤姆生彻底抛弃,恐怕她又要做很长时间的女主人梦了。
“在她的社会新闻栏前面,霓喜自己觉得是栏杆外的乡下人,扎煞着两只手,眼看着汤姆生与他的英国新娘,打不到他身上。她把她自己归到四周看他们吃东西的乡下人堆里去。”
当第一个男人雅赫雅的表弟托人上门提亲,想要与霓喜十三岁的大女儿订婚时,十三岁与三十一岁,十四岁与三十岁.....冥冥之中,又一轮回。
曾经的她还是美丽的,男人靠不住,钱也靠不住的时候,至少还有自己可靠,可是现,如今命运轮回,霓喜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