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在我心中一直是一种很神奇的行为,为了心中的信仰,不惜耗费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徒步行走数百甚至数千公里,一路磕长头,一路诵经典,遇水涉水,遇山翻山,路过贫瘠的山村,路过繁华的城镇,有时骄阳似火,有时暴雨如注,有时大雪纷飞,有时狂风如怒,他们却只是坚定而虔诚地走着自己的路,向着心中的圣地,一步,又一步。
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对于朝圣这样的行为,我一向都是既敬佩又不解,可是这不解中又带着那么一点羡慕,羡慕他们心中有如此虔诚的信仰,羡慕他们为了信仰可以作这样一场朝圣的修行。
我无数次想象这些朝圣者到达目的地后的心情,是解脱?是平静?是激动?但我实在无从想象。
我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
即使朝圣者一次次使我感觉震撼,也仅仅只是一时的震撼而已,也许会有一时的反思,但震撼之后,反思之后,我依然不会如他们一般放下一切去走那样的一段朝圣的路途,我只是,路过他们的虔诚,然后,依旧走进我的滚滚红尘。
昨晚,在朋友的大力推荐下,我走进电影院,看了一部关于朝圣者的电影,《冈仁波齐》。走进去之前,我想等会也许会泪流满面,也许灵魂会激动得颤栗,也许,我会经历一场心灵的洗礼。
可是,这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导演用了一种近乎纪录片的方式记录了这一支真实的朝圣队伍,没有引导思索的旁白,没有激烈起伏的情节与冲突,没有煽情的台词,只是一种平淡而真实的记录。镜头只是为我们真实地呈现了他们的准备,他们的出发,他们一路的行走一路的磕头,他们遇到的风雪,他们路上的遇见与告别,他们路上的出生与死亡,一切都是平静而自然的,一如他们的表情。
我坐在银幕前看着这一支队伍,不时地觉得震惊和疑惑,有深深的敬佩,但却始终无法有发自内心的共鸣。
我震惊于组织这一次朝圣之旅的尼玛扎堆,接纳想要加入这一支朝圣队伍的屠夫,残疾人,小女孩甚至孕妇的时候,是那样自然而然的态度,没有顾虑,没有担忧,没有讨价还价,你想来了,那便来吧,我们一起,一路磕长头往冈仁波齐行去。
我震惊于那个小女孩,那样小的年纪,一路这样行去,跋山涉水,磕头匍匐,连一句怨言都没有,就这样跟着妈妈,跟着村民们,一路磕过去。她身体不舒服了,尼玛扎堆让她休息,她妈妈说磕头好,她也没有闹,点点头,依旧这么磕过去,只是在晚上,大家围在帐篷里念经的时候,她倚在母亲的膝上沉沉睡去。
影片里还有一处令我印象深刻的地方,他们的拖拉机被一辆小车撞坏了,车头不能用,于是男人们在前面拉车,女人们在后面磕头。到了休息的地方,男人们把车停在路边,又默默地走回车子坏的地方,顺着他们刚刚拉着车子走过的路,一路磕着头走了又一遍,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劝阻,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银幕下的我,看着他们,走着,磕着,一路尘土一路风霜,向着他们心中的神山冈仁波齐。
天空很低,很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始终遥不可及。
神山很高,很远,仿佛遥不可及,可是他们一步一步,也终于抵达了冈仁波齐。
看电影的时候,我始终留意着他们的表情。我想从中窥见一丝他们心底的声音,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始终平静而自然,有时候也会笑,在遇水而涉的时候,在草地上舞蹈的时候,在一边推着车上坡一边放声歌唱的时候,在母亲拥抱自己刚出生的婴儿的时候,这笑,并不是仅仅由于朝圣才能拥有的,那是属于生活的笑容。
朝圣,对于他们来说,也当只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吧。他们的虔诚与坚定都是发自内心,所以一切行为平静而自然,没有标榜,没有炫耀,没有抱怨,他们,只是想去朝圣,所以就去了。
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们,震撼也罢,敬佩也罢,不解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我们就像那一路上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永远不会停下来和他们一起走。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前往自己心中的圣地,而我们,用我们的方式,前往我们的目的地。
他们的虔诚,我们只是路过,仅此而已。生活,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