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香稠》38:“掼”稻

38

“掼”稻



集体土地包产到户后,原本全靠生产队仓库场上的数台脱粒机集中脱粒的稻穗,也化整为零到各家各户了。一句话,谁家地里收割的稻穗连谷子带秸秆就是谁家的,脱粒自然也是各家自个的事了。庆幸的是,生产队里独一无二的一台脱粒机可以免费提供给农户轮流借用的,当然电费自负哦,呵呵。

——“脱粒”发音“特烈”。

——“稻穗”叫“稻涩”、“稻涩头”发音“稻涩豆”。

新问题又来了,那时,生产队里也就这么可怜巴巴的一台,家家户户都想用,哪排得过来呀。想要省力些用机器脱粒,就得乖乖的排队。何时能轮上,即使小队长也拿捏不了。更拿捏不了的是那变幻莫测的天气,有谁能知道哪天哪刻天空不作美就冷不丁来一场“润物粗有声”呀。于是乎,等不及的家庭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我家本就没指望过能排上这个队,收割稻谷时爷爷就打定了主意,我有三个孙子呢,不求人,不靠人,自己吃点苦,自己打理吧。

从清晨忙到黄昏,地里收割下的稻穗经过稻草绳的捆扎,再借助自家的平板劳动车,已全都拉回到了屋前场地上。一堆叠一堆,一座连一座,如崇山峻岭,占去了小半个场地。

——“清晨”也叫“早囊”、“早囊厢”、“早嗯头”发音“早嗯豆”等。

——“一堆”叫“一墩”发音“噎蹬”。

我和弟弟一边擦汗一边张罗晚饭。哥哥和爷爷同样不停歇,立马在场地上排兵布阵起来。清空、清扫场地,放上几张长条凳,凳上摆好大石条。场地一角,用竹竿高高挂起一只拖着长电线的“太阳灯”。说是“太阳灯”,和现在的新能源一点不沾边,就是功率超大、灯光超亮,犹如天上的太阳当空照耀着一般。

吃罢晚饭,接上电源,“太阳”升起,照得场地如同白昼。祖孙四人齐上阵,我和哥哥肩并肩在放有石块的木凳前站定,各自从边上已解开绳索的稻穗捆里取出一小把,双手紧紧握住,高高举起,把顶部挂有累累稻谷的稻穗狠狠地抡向面前石块。简单,粗暴,但立竿见影,稻谷们纷纷离杆而去,散落四方。这,就叫“掼稻”,全是力气活呀。弟弟一会儿给两个哥哥输送“弹药”,一会儿把甩尽稻谷的秸秆收拾好、扎成捆、堆边上。爷爷人高马大,不停地把高处、远处的稻穗捆拿下来、拎过来,还不忘拿大扫帚把散落在边上的稻谷扫向中心地带。虽然个个戴着一顶飞碟式的大草帽,才干了不一会儿,衣领里、鞋套里甚至头发里已是“收获”满满了,痒得不行。

全部人工脱粒完毕,十点钟早过了,大家也早已腰酸背痛。还不能停哦,赶紧各自搬的搬、扫的扫清理“战场”。搬离稻草、物件的,不忘拎起来抖一抖,让每一粒稻谷都能留在场地上。清扫的,更是细之又细,不放过角角落落、坑坑洼洼,一圈圈地扫荡、聚拢着地上的稻谷向中央汇合。真正的叫作“颗粒归仓”!也是啊,谁都没底气、没资本去浪费哪怕一粒的稻谷呀!

全部汇拢后,再用大张的尼龙纸严严实实覆盖住,四角、四边用一捆捆稻草挨个压住。既防雨水洗礼,也阻挡老鼠偷腥呢。一身轻的稻草捆也不能随意堆放,全都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屋檐下、墙脚根。

——“墙脚根”叫“墙脚根前”发音“烊甲根依”、“墙脚跟头”发音“烊甲根豆”、“壁脚根前”发音“瘪甲根依”、“壁脚根头”发音“瘪甲根豆”、“壁脚上”发音“瘪甲囊”等:屋前屋后屋左屋右紧挨着墙根用砖块、石块或砖块石块混合铺成的硬地面,简称“壁脚”发音“瘪甲”。“壁脚”的作用还是挺多的,主要包括,一是加固了房屋墙壁的坚实度、稳定性;二是长与屋檐的砖块或石块面,下雨时屋檐流下的雨水恰好掉在砖石上,不至于如果掉在泥土上溅得满地、满墙的浑水污泥;三是雨天时、下雨后,地上泥泞不堪,家人踩着一脚泥土的鞋子从外面回到家,进门前需要有这样一个缓冲的区域,从而不至于把脚底下的泥土、灰尘毫无设防的带进屋内。

不管是稻谷还是稻草,今后几天,只要是天晴日悬,都要展开来经受阳光的反复照射、抚摸。直到稻谷装袋、稻草入库,当年最重要的一笔收成才算落袋为安。

收获季节遇上连年阴雨的话,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眼瞅着稻谷因潮湿由白亮变灰暗,并开始冒出嫩芽。晒稻谷的场地都是烂泥地,那时没有哪家有水泥地的,在地上铺一张尼龙纸也顶不了事。屋里呢,活人都住得紧巴巴的,根本没有稻谷的容身之处。唯有欲哭无泪的眼神、手足无措的身影。

一直干不了的稻草境况同样不乐观,各自酥软了,相互黏连了,没法铺设床板、制作用品了,只能当柴火用了。

——“乐观”发音“牢跪”。

如此看来,一粒谷何止七担水,更有一身汗水、一片用心、一把酸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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