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三十八）
三十八
如花在料场上班的时候就听说武黄高速63公里处刘姓湾子有个非常有名的大仙，听说是铁拐李附身，非常灵验。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几十公里的人都去求卦，那些做生意的更是把他当做活菩萨，要是出门求财，定要开车去讨个卦。
这个刘大仙年龄不大，四十不到，原是鄂州市某银行的一位柜台工作人员，某日从山中庙里游玩回来，一觉醒来竟然能通阴阳两界，你家的八代祖坟门向朝哪，哪位祖人阴间有何不安，都说得头头是道，且还可以把他请来与你这个未亡人对话。
这可了得，据刘大仙自说，香港台湾的大富商，甚至某些政府官员私下都请他去看过手相，求过卦，大家半信半疑，但他给人算命据传非常准，每天来求他的人络绎不绝。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上天，刘大仙的弟弟弟媳们就在刘大仙家旁边开起了旅社，吃喝一条龙，甚是火爆，来求卦的人太多，往往从早晨要等到傍晚，还不一定问到手。人多就乱，个个都想插队，这就需要维持秩序。刘大仙的父亲就想了一招，烧香一人十元，每人按号排队，一天下来光烧香排队费就是个不小的数目，这个暂且不表。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更何况是在高速旁，下车没走多远就可到达。如花打听好路径，起了个大早，赶到长途车站的时候，就有两三个妇女在问司机63公里停不停车，司机一听，乐了，说道：“每天从黄石去的人都成部队了。”
有伴就好，如花和这几个妇女一同上了车，上了高速不到一刻钟工夫，车子就停了下来，如花看见，高速边停满了小车，据说都是有头有脸的来找这个刘大仙指点迷津的。
不用问路，随着卖香烛摆成的一条街，走到了尽头就到了刘大仙住的屋子，一间破旧的农村小院挤满了人。个个手中拿着一个牌子，有人登记，如花在别人的指引下也花了十元钱，拿到一个牌子，48号。也就说她是今天第48个来问佛求卦的人，如花既紧张又期待，她真希望今天刘大仙能为她指出一条阳光大路。
从早晨一直等到下午4点，终于轮到如花了。她小心翼翼随着一位妇女走到堂屋中央，在旁人的指挥下，她跪在一张绣有莲花的蒲团上，悄悄抬头看去，一个身穿灰色袍子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太师椅上，灰暗的光线看不出多大年纪，桌子旁边摆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铁箱子，正上方供着一尊铁拐李的画像。
“所问何人，报上生辰八字。”大仙说话了，声音不大，大概说了一天话的缘故，听起来有些沙哑。
如花老老实实报上名字和八字，只见大仙点燃一根白烛，一只手掌护着烛焰，另一只手在飞快掐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大仙仰天一叹，瞬间泪流满面，哭到：“儿啊，苦命的儿啊，心比黄莲还苦的儿啊！”
大仙哭声竟有浠水的家乡口音，如花心中暗暗一惊。
旁边的一老妇问道：“你老家可是浠水的？”
如花点点头，浑身感觉汗毛直竖，那老妇又说道：“你仔细听好了，大仙过阴把你母亲请来了，现在她要和你说话。”
大仙的眼泪像是放水一样，竟流个不停，只见他说道：“儿啊，你莫怪你命苦啊，为娘也无法为你解脱。想当年我要是把你送到庙里出家，你也不会在世间遭如此罪过。”
极像母亲的口吻，如花瘫坐在蒲团上，去年母亲突发疾病去世，她都没见上最后一面，心中一直愧疚不安。今天听到一声一句儿啊，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
“儿啊，你命中克夫，没有五夫相冲，谁也超度不了你，你要好生念佛，希望下辈子能有善果。”
突然一声“我去了！”，戛然而止，大仙停止了哭泣，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如花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老妇说道：“姑娘，你可以走了。”
如花心有不甘，她跪在中间，拼命磕头，一边说一边哭：“求求大仙，求求菩萨，看能否有解？”
“姑娘，起来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多跑庙宇，多拜菩萨，多点油灯！”
大仙挥挥手，再无他言，老妇没收如花的钱，叹了一口气，又叫下一位求问者。
如花走出小院，一脸泪痕，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本来还想大仙指点迷津，不料却把自己一生说了个透底，所有的希望破灭了，如花心如灰烬，恨不得找个水塘一头钻进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承受这世上的苦痛。
儿子怎么办？他才两岁，如果没有了我，他在这个世界上又如何生存？如花仿佛听到儿子在拼命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如花的心被碾压了千次万次。
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上辈子做了多大的罪过，今生偏要受如此折磨？如花不知道是怎样爬上高速路口的，她上了车，恍恍惚惚回到黄石，又迷迷糊糊回到西塞，一进门吐了一口血，便昏倒在地上。
